“他说,那是赵珣命他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笙歌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着,她以为元尹会说的更多。
可是元尹却什么都没说了。笙歌转头看他,难道阿左就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许赵珣死之前还有话要对她说。或者赵珣现在还在人世。
可是,如果赵珣真的还在,他必然不会任由她在这里疯癫一年。
笙歌眨了眨眼睛。眼底复而清明。
“你的打算呢?”元尹再次问道。他想她走,大概回周国。元尹想过笙歌会做出的任何打算,可是却没有想过她会留下来。
“是否想回周国?”毕竟赵珣死的蹊跷,虽然他并不了解具体,可是若是说让他相信赵珣是病死的,实在难以置信。所以她大概会选择回周国。
可是如果她回周国,赵衍不会放过她。这一年来,赵衍可没有放弃过找寻她。然而她心里只有赵珣,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却在别人那里。所以赵衍不会放过她。
可是笙歌却轻笑着摇摇头。
元尹眸底闪过一丝期许。
“不想回去了。”笙歌说道。那里不适合她,而今,赵珣也死了。她想,最不愿意看到她回去那里的便是赵珣了。
他不愿意送她入宫,最后也只有他想带她走。他的心意笙歌懂。所以她不会回去了。
“那么。你——”元尹看着她。
笙歌笑容非常的淡,嘴唇没有血色。
“我想,离开。”笙歌与元尹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远处水天相连的地方。“世界之广,总有我的容身之所。”
*
雨水淅淅沥沥,转眼已经是初chūn三月。
不过今日天气别扭,原本好好的,突然下起了雨,笙歌从市集采购完回家,正好碰上了大雨。
被迫在路边停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停在她的面前,这辆马车她十分熟悉。笙歌的眉头没有因为这突然的大雨而蹙起,却因为看见了这辆马车而皱起。笙歌也未多想,提起放在地上的东西就奔进了雨里。
她没等马车里面的人出来,也不愿意看见马车里的人。
可是后面的人却疾步追上了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跑的这么快做什么?”声音中没有怒气反而带着一许玩笑之意。笙歌转头道:“这么冷的雨,不跑快些,淋着么?”
耳边笑声飞扬。
“狡辩。”他特意将这两个字加重了力气。
笙歌撇过头。
“放开我,我要回去了。”笙歌不悦道。
“好。”闻言,抓着她的手就真的松了,笙歌立刻就走,可是人跟的紧,她快也好慢也好跑也好,头顶的伞都未离去,将那冰冷的雨水一一挡去。
笙歌突然停下脚步:“皇上,请你回宫。”
元国这么大,难道这么太平,他都没有处理不完的奏折?记得赵衍的奏折可是堆成山的。可是他却有闲qíng在这个小县城里胡闹。
原以为,以后生活应是平平淡淡,可是这人却日日烦她,如幽灵鬼魅一样,赶都赶不走。
一个皇上,这么久都不在皇宫,竟没有看见他被朝里的大臣绑回去!而且,要是让人知道堂堂的元国国君为了她这个小女子不理朝政,估计她也命不长了,要么会被唾沫星子淹死,要么会被那些忠君爱国的朝臣命人暗杀死。
“不是早说过,只要你答应跟我一起回去。我们立刻就可以回帝都。”元尹嬉笑道。真是无耻。笙歌心中说道。
什么风流轻佻,无耻流氓的不都是他装的么?
笙歌回到家里,元尹收起了雨伞放置在外头,然后进了屋子。
虽然有他撑伞,可是笙歌依然是湿透了,而他湿的更透。笙歌将东西放下转头看了他一眼:“我这里可没有皇上可以换洗的衣物。皇上还是赶紧坐马车走吧。”元尹的马车停在她屋子篱笆外头。笙歌一眼望去就看见了。
“看吧,你还是关心我的。”元尹说着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笙歌瞪了他一眼,难道他看不出来她不欢迎他?不,他是看的出来的,只是脸皮太厚。笙歌转身进了里屋,将湿衣服都换了。瞥了一眼衣柜里,思量片刻还是将那件衣服拿了出来放在了chuáng榻上。
然后出门对元尹说:“皇上去里头把衣服换了。”
元尹其实留有一件衣裳在她这里。
上次她在河边洗衣服时候,元尹非要帮忙,跟笙歌拉拉扯扯再推推,然后元尹就到了河里,后来尾巴拿来了新衣,这件衣服便留在了她这里。
元尹眉眼都在笑:“是上次我留下的?”
笙歌看出他在想什么,立刻解释道:“我觉得这衣服挺贵的,于是就洗洗收了起来。要是以为没钱了还能拿去当了。”笙歌当时是真的这么想的。
她自出生以来过的生活哪里是现在能比的。自然是很多事qíng都不会做,虽然那时落魄,当过赵珣的丫头。可是也无须做自力更生的事qíng。
如今她却要想办法维持生计。
元尹听了道:“若是你跟我回去。”
可是话还没说话元尹就闭了嘴,因为笙歌脸上确实不好看。他怕她真的发火了。
元尹乖乖的进了屋子,不多时,便着装整齐的出来了。
这时雨也小了。看着雨很快就能停了。
待雨停了在让他走吧。
笙歌转身看向元尹。
“皇上,你已经两个月不在宫中了。”笙歌提醒他。元尹拍了拍身上然后坐了下来给笙歌倒了一杯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所以,你要早些跟我回去。都两个月了,不是闹着玩的。”
笙歌脸上好无笑意,若是一个帝王为你不朝两月,似乎也是件可以让人骄傲炫耀的事qíng,可是笙歌却笑不出来。
“跟皇上回去,然后呢?”笙歌出声问道。
“纳入后宫!”元尹任然在笑。
笙歌道:“可是,我不愿进宫。”
“那便继续住在揽chūn园。”他想她肯定是不愿意进宫的,元尹慢慢的喝了一口水。不过,他自问揽chūn园还是不错的。比后宫里的任何一座宫殿都要好。
笙歌没有说话,元尹咽下一口水:“若是你不喜欢揽chūn园,那我便让人再为你建一座宫殿如何?”元尹嬉笑着说。可是,她的xing子,未必会同意。果然,他发现笙歌又瞪着他了。
“其实小乐生气的时候也是特别好看的。”
笙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这里也是元国的国土。”笙歌道。
她没有回周国,她怕会被找到。她也很怕会再次失去自由。
“可是,朕去揽chūn园只要一个时辰。而来这里马不停蹄却要三天。”元尹笑笑。“其实也没所谓。只不过,你忍心看着朕在皇宫与这儿这样来回奔波吗?说不定没被奏折压死,却在路途上疲惫而死。”元尹耸耸肩。
“好像有些不划算啊。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好不要脸。
笙歌站了起来,实在受不了元尹这么这么的——她压了压心中的qíng绪。元尹的心意她懂,他所作的她也看在眼里。她很感激。可是,却进不了她的心里。
笙歌踏出门槛,雨势小了,该停了,可是为何还不停。笙歌凝视着远方。一记闪电自天际劈了下来,然后轰的一声。笙歌一颤,这是今年开chūn的第一声雷响。
风雨声嘈杂起来。雨水又转而开始大了。
“小时候,我很怕打雷。”身后元尹突然这样说道,笙歌的手扶在门上。
“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害怕。就连贴身伺候我的奴才奴婢也不知道”他的声音沙哑,朦朦胧胧的。却又听的真切。
笙歌的手指收紧。
“我这辈子,为没有娘亲遗憾过,为父皇不喜我难受过,为手足与我相残无奈过,却只为你痛心过。”
就在这一刻,时间仿若停止。而元尹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为何两次遇你,偏偏都是你被爱伤的最深而不能爱的时候。”元尹苦涩的一笑,轻佻早已不在。
“我竟为此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可怜人。”闻言笙歌忍不住回头去看元尹,只见他乌黑发亮的眼眸中,是难得一见的真挚。却是这样的真挚让她不敢与他对视,她转过脸踏过门槛,往前走了几步。希望这雨声淹没一切。包括元尹的声音。
只闻身后元尹又是一笑。似是多少悲从中来。
那时见他,他就喜欢用笑来伪装自己。让人觉得他放làng不羁,人品也不好。
也许曾经的万俟晏不会懂这样的元尹,可是现在笙歌懂,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在生命生长的过程中,渐渐学会了用笑来伪装自己的孤独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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