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晓纠结道:“倒也不是,阿笙进入君尚之前,我曾观看过她在仿真法庭上的表现,确实很出色,但那些都是假的,如果实战演习,好比这次,她人生中第一次接手的辩护案就这么棘手,如果输了,怕会打击到她今后的自信心。”
“如果赢了呢?”陆子初声音极淡。
愣了愣,许晓还是如实答道:“我觉得很难。”换言之,许晓不相信阿笙会赢。
陆子初不说话,转身朝办公室走去,许晓跟在他身后:“您觉得阿笙在这个案子里有胜算的余地吗?”
陆子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gān这一行这么久,‘绝地反击’的案例难道你经历的还少吗?”
许晓立身原地,看着陆子初远去的背影,忽然不说话了。
陆子初这个人从不猜测未知结局,法庭上任何对峙辩护,看似是对手,其实不管输赢,维护的都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合法权益,只要尽力,都应该受人尊敬。
他倒想看看,在没人帮她的qíng况下,她的潜力究竟能有多大。
刘禹案确实棘手,但还是有突破口的,他随时都可以点醒她,但问题的关键是,这样的点醒方式,也许并非是她想要的。
那个孩子在专业方面,远比任何人都要骄傲。
……
此时的顾笙屡屡受挫。
阿笙约见刘禹父母,第一次约见成功,待对方得知她是菜鸟律师时,脸都寒了,坚持换律师。
第二次再打电话约见,是刘禹父亲接的电话:“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以为是扮家家酒吗?弄不好,我儿子一辈子可都搭进去了,我们不敢冒这个险。”
第三次是刘禹姐姐接得电话:“我代我弟弟谢谢你的好意,但求你,真的……能不能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这不是瞎添乱吗?”
阿笙从未这么挫败过,给依依打电话,依依劝她:“实在不行放弃算了,你说说看你这都是为了什么啊?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
依依这话也仅仅是说说,刑事辩护跟其他辩护案并不一样,因为接触的大都是受害者或是受害者家属、杀人犯、犯罪嫌疑人,呈现给他们的都是人xing最隐晦的那一面,但同时因为涉及生命,所以才要慎之又慎,远比其他案件都要来的有意义。
阿笙说:“你没见过刘禹,他本xing不坏,法律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让一个人改过向善,而不是彻底摧毁那个人。”
“陆子初不帮你吗?”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依依听出了异常,试探开口:“吵架了?”
“没有。”
依依没好气道:“还说没吵架,声音都快冒出火花了。”
阿笙抿唇不语,有依依说的那么夸张吗?
……
这天,阿笙在刘家吃了闭门羹,顶着大太阳,返身回去时,就看到了陆子初的座驾停放在了大路边。
佯装没看到,阿笙径直往前走,打算拦车赶往目的地。
“阿笙,上车。”没想到声音主人竟是多日不见的石涛。
阿笙可以不给陆子初面子,却不能不给石涛面子,停了步伐,却没有上车的意思。
“怎么着,还打算让我亲自下车拉你上来吗?”石涛趴在后座窗口,跟阿笙开着玩笑。
陆子初坐在主驾驶位置上,穿着白加黑运动装,似乎前不久还在打高尔夫球,还真被阿笙给猜对了,车窗摇下来,阿笙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搁置在石涛腿边的高尔夫球杆。
这两人还挺会享受生活。
陆子初没有看她,清隽的眉眼看不出喜怒,副驾驶座是空的,应该是之前石涛专门给她腾的位置。
阿笙衡量了一下,这里也确实不好打车,陆子初已经打开了副驾驶车门,阿笙不冷不热道:“我坐后面。”
“随你。”陆子初不为所动,声音如常,关了车门。
阿笙坐进后座,石涛看了一眼发动车辆的陆子初,又看了一眼阿笙,无声询问阿笙:“吵架了?”
阿笙摇头,连续被刘家拒绝多次,再好的qíng绪也会变得很差,这年头做好事还会被人拒之门外,做人难,做律师更难。
她这边正伤秋悲月,前边就传来陆子初清润的声音:“接下来要去哪儿?”
阿笙不答腔,石涛就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自己:“问我吗?”这两人不说话的时候,气氛还真是冷啊!
“阿笙……”陆子初直接点名,看了一眼放置在一旁的湿纸巾,想递给她擦擦汗,想来她并不领qíng。
“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
“去哪儿,我送你。”陆子初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
阿笙说:“不顺路。”
“顾笙……”已经连名带姓叫她了,陆子初的耐xing也是有限度的。
阿笙皱眉,终是说道:“去监狱。”
前几天她递jiāo了书面申请,无非是希望见一见刘禹。那边午后来过电话,敲定时间下午阿笙前去探望刘禹。
沉吟片刻,陆子初静静开口:“我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
面对阿笙的回绝,陆子初紧了紧搁置在方向盘上面的手指,“还记得《律师会见在押罪犯暂行规定》第八条是什么内容吗?”
阿笙不可能不记得,跟小孩子背书一样,缓缓说道:“律师会见在押罪犯,一般应由两名律师参加,也可以由一名律师带一名律师辅助人员参加。”
“所以你确定要一个人吗?”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阿笙也不瞒他:“我和许晓通过电话,她说会和我在监狱门口见面。”
陆子初静静道:“她今天下午出庭,赶到那里至少也要三个小时之后了。”
“我可以等。”她有些寸步不让。
他透过车镜看她,眸色极深:“别闹,可好?”
声音温柔,带着压抑下的诱哄,如此放下架子,主动示好,让一旁的石涛险些被口水呛住。
如果不是坐在车里,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关于“不好”两个字在阿笙嗓子里滚动了好几圈,终是不复踪迹,这样一个他,她无法拒绝。
……
到了监狱,趁着陆子初停车,石涛大概问了一下是怎么一回事?
待石涛听完,忍不住心生感慨:“以前叫她顾大胆,还真是没叫错。”说着碰了碰陆子初的肩:“你多让着她点,没事多帮帮她啊!小丫头第一次就接手这么大的案子,压力可想而知了。”
见陆子初眸光正望向前方跟狱警说话的阿笙,石涛“啧啧”舌,“我看阿笙这气,怕是一时半刻难消了。”
陆子初没有因为石涛的话皱眉,但却因为阿笙的话皱了眉。
她对他说:“你在外面等我,我想单独跟他说说话。”她之前感受到,太多人看着刘禹,会让刘禹觉得很不自在。
陆子初是不放心的,好在站在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否则绝不会放任她单独和刘禹呆在一起。
……
刘禹,水果店店主,25岁,顾客陈某前来买水果,因为陈某发牢***说水果不新鲜,刘禹辩驳中双方发生了争执,随后互殴,后来刘禹不想把事qíng闹大,息事宁人。原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但一个星期后的晚上,陈某却伙同卢某和蒋某前来砸水果店寻机报复,刘禹被三人拳打脚踢之余,失控之下拿起水果刀,失手刺死了卢某。
阿笙上次见刘禹是在一个星期以前,那时候他沉默的坐在她和许晓对面,消瘦的身形,绝望的眼眸,仿佛一阵风就能瞬间chuī走这个年轻人。
刘禹坐在阿笙对面,低垂着头,面上一片死寂。
阿笙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刘禹,随后转眸看向狱警:“你好,能不能帮刘先生解开手铐?”
狱警有些为难,显然没少跟陆子初打jiāo道,朝外看了一眼,陆子初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狱警解开刘禹手铐的时候,他有些意外,飞快的看了阿笙一眼,总之很复杂。
一副手铐看似圈住的是刘禹的双手,其实圈住的是他的希望。
阿笙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刘先生,我打算为你进行无罪辩护。”
“……”刘禹手指蜷缩了一下,好久才哑声开口:“辩护代理费,我家里出了多少钱?”
这话隐含讽刺和讥嘲,但却并未激怒阿笙,她说:“我可以不要钱。”
“不要钱?”刘禹无疑自信心很qiáng,已经开始冷笑了,终于抬眸看向阿笙:“那你是为了什么?想要因为我的案子一战成名?还是想要出头风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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