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个君子人。”沁菲亚也讶异。
丽莹很高兴她这么说:“他的确是那样一个人,从不居功,从不夸耀。”
沁菲亚看绍康一眼,“绍康也是这样。”
丽莹看大哥一眼,心底不得不暗暗赞许佩服这洋妞。
“绍康说,令尊及令堂在香港的时候居多。”
“是,家父喜欢香港,他说做生意最好到香港。”
“我也听说过许多关于香港的事,”沁菲亚笑,“传说中香港人都非常有钱。”
“不,”丽莹说:“家母说一般来讲,日本人同台湾人更富有。”
绍康cha嘴,“丽莹,你不是有事待办吗?”使一个眼色。
沁菲亚恁地识趣,“我去打一个电话。”
一待她走开,绍康便说:“你口气怎么像主控官。”
“你见异思迁,当心何凯怡取你狗命。”
绍康不悦,“狗口长不出象牙,你讲到什么地方去了,凯怡是你我表妹,我们一向当她如亲人。”
说到激动处,兄妹互相形容对方是狗,幸亏长辈们听不见。
“爸妈都喜欢凯怡。”
“我也喜欢呀。”
丽莹纵纵肩,“不管我事,我这就去接凯怡。”
她向沁菲亚告辞。
沁菲亚对往事念念不忘,“罗四海与亨利柯德唐都得享长寿。”
绍康笑,“太祖父活到一百岁,据说我在褪褓时他还把我抱来抱去。”
沁菲亚赞叹:“真是奇迹。”
那边厢丽莹自车房取了麦塞底斯跑车,往飞机场驶去。
她知道何凯怕不会带行李,头等舱乘客又第一批出来,不消三十分钟已经接到她。
“这边,凯恰。”何凯怡,一身名贵便装打扮,同罗丽莹差不多年纪,可是看上去尖锐好多,虽然姓何,又有一个典型的中国淑女名字,但是她长着棕褐色头发,以及一双绿汪汪的眼睛。”
更奇的是何凯怡一口流利的奥语,比罗丽莹活络得多。
“香港如何?”
“无懈可击。”
“这次来gān什么?”
“趁美国经济不景,乘机容刮地皮。”
“你们何家真相信地。”
“咄,怎么不信,生要住在地上,死要葬在地下,不信地信什么。”
罗丽莹笑,“用得着那么多间屋子吗?”
“丽丽,所以说你可爱,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投资之道。”
丽莹给她接上去:“可是我穿的吃的并不比你差。”
“这才叫人生气!”何凯怡拧拧丽莹面颊。
“对,听说你要订婚了。”
何凯怡脸上露出悻悻之色,“谣言。”
“怎么会,我明明见过那柏德烈许。”
何凯怡改口:“chuī了。”
丽莹恃熟卖熟,想何凯怡也不会见怪,愕然问:“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完结?”
何凯怡不出声,按下电动车窗,把头探出去chuī风。
半晌,她才说:“许家嫌我来历不明。”
“什么?”丽莹几乎怀疑自己耳朵有毛病。
“你知道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丽莹,我其实并不姓何。”
丽莹反问:“这同恋爱结婚有什么关系?”
“这同与许家攀亲戚有很大的关系。”
“咄!”
“我们没见面已有个多月,完了。”
“凯怡,很多人都随母姓。”
“是,只不过,我母亲也不姓何。”
“有严重的分别吗?”
“丽莹,你堂堂正正,名正言顺姓罗,一代一代,有族谱可查,一直追溯到加拿大敷设铁路那一年去,你当然不觉得这姓字有什么特别可贵。”
“慢着,你太外婆姓何。”
何凯怡笑着摇头,“不,她也不姓何,她甚至不是中国人,她应当姓罗滋嘉斯,可是她父亲,一个葡萄牙人,不承认她。”
丽莹不耐烦,“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凯怡,你真不够豁达,像许家那样势利的人,不理也罢,像许某那种没有脊椎骨,年近三十,尚口口声声爸妈,不喜欢的人,趁早一刀两断,是你运气。”
半晌,何凯怡却说:“我想喝一杯咖啡。”
丽莹一抬眼,看到麦记招牌,便把车子驶进停车场。
买了纸杯咖啡,二人对着喝起来。
“锦衣美食,何凯怡你为何愁容满脸。”
凯怡一手按住丽莹的手,“别胡说,我怕折福,千万不可误会,我并非不快乐。”
她们身边坐着一对衣着普通,五官平凡的夫妻,带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幼儿在吃点心。
丽莹有个弱点,她酷爱孩子,qíng不自禁,同那小小女孩挤眉弄眼。
那孩子一边把炸薯条往嘴里塞,一边看着她咭咭笑。
那平凡的母亲便搭讪说:“叫姐姐呀,同姐姐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叫露露麦梁是不是,本来姓梁,可是太爱吃麦当劳,故改姓麦梁了。”
丽莹绝倒。
凯怡说:“看到没有,那才叫幸福。”
“小姐,人家也是很辛苦的。”
那一家三口临走前还向她俩摇手。
丽莹说:“你要是肯静下心来结婚生子,也很容易。”
“不行,何家的女子都有奇怪的命。”
丽莹也听父亲说过,凯怡的太外婆是个奇女子,嫁给一个姓庞的男子,可是不知恁地,不久分开,那人一直没回来,她等到晚年,忽然不耐烦起来,把女儿改了姓何。
她们都长得美,都不相信异xing,都姓何。
像何凯怡,她不是不知道她父亲是什么人,可是不屑提起他,也不愿意去找他。
其实父女都住在香港,不过凯怡住山顶,她父亲住山腰。
凯怡的父亲是殖民地一个小小的政务官,姓阿瑟,据他说他是伦敦人。
凯怡一直想同中国人结婚,并且想挑一户好人家,那么,她的子女可以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姓字。
车子直奔温哥华市中心。
丽莹倒不是开玩笑,她郑重说:“嫁到罗家来吧,不过你可别嫌罗家祖宗只是名苦力。”
“法律改了吗?我可嫁给你?真先进。”
“胡诌什么,嫁罗绍康。”
“绍康同我,没有火花。”
丽莹一听,反而放心。
“罗家对我好,我知道。”
丽莹亦觉安慰,“好几代了,一直要好,我们是真的谈得拢,并非单凭祖宗的qíng谊。”
“两家都幸运。”
“凯怡,我真视你如姐妹一样。”
“少ròu麻。”凯怡笑了。
车子驶到海滩路一幢大厦停下来。
何凯怡这才伸个懒腰,“长途飞机,累坏人。”
一踏进公寓,还来不及看那著名的英吉利湾风景,就倒在客房的chuáng上沉沉睡去。
由丽莹帮她脱了鞋子,关上房门。
电话铃响起来。
丽莹去接听,“妈妈,请放心,我已经接到凯司。”
罗太太在那头笑道:“凯抬在香港的社jiāo版上颇闹了一点新闻,心qíng欠佳,你好好招呼她。”
“怪不得一路上牢骚不绝。”
“那许家没福气,娶不到能gān媳妇。”
这句话说到丽莹心坎里去,“叫他们将来娶个妖怪。”
罗太太笑,“你多陪她。”
电话才放下又响,是大哥绍康,“接到凯恰没有?”
“唔,你还是关心她的。”
“真是废诸,她人呢?”
“元龙高卧。”
“我作东请她吃晚饭。”
“你打算介绍沁菲亚给她认识?”
“正是。”
百多年前结识的三家人,千里又来相会了。
“也好,速战速决。”
“丽丽,我不一定娶实了沁菲亚。”绍康没好气,“言之过早。”
“我却有第六感你会。”
“你与你那齐天大圣式的灵感。”
丽莹却不生气,“可是,我又觉得,罗家的儿子,始终会同何家的女儿结婚。”
绍康说:“下一代吧。”
“罗绍康的儿子,娶何凯怡的女儿?”
“也许是罗丽莹的女儿,嫁何凯怡的儿子。”
“啊,”丽莹心惊ròu跳的笑,“那么,我的外孙姓什么?”
“你知道凯怡家的风俗,无论怎么样,人人都姓何。”
“不会的,廿一世纪了,事qíng会有进步的。”
“丽丽,今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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