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振衣而起。
漫天狂雨如鞭子般抽打在脸上,微微噙一抹冷笑,呛一声,jīng光耀目,寒意突生,满天雪色剑华罩落,叮当连响如爆竹声声,冷电似的光华绕地一匝,冲在最前面的侍卫,皆被我毁伤关节,惨呼栽出。
收剑,毫无表qíng,我踩过一地血迹,冲进二门。
这回一进门,箭雨如蝗灾,铺天盖地而来。
我一缩身,凭空矮上半截。
大多箭矢落空,其余的被我飞剑一匝,一一弹开。
夺夺夺夺之声连响,箭矢反she入人群,又一阵血花飞溅。
我脚步一蹬,再次飞扑入人群。
这回想必是上十二卫中的最jīng英队伍,箭矢落空便拔刀霍霍,有几个还是高手,虽然弃善和跟过来的暗卫很快解决了第一进门的后顾之忧,赶来助阵,但我还是陷入了缠战中。
人cháo喧涌,如层làng迭波,前仆后继,而我手劈剑指,照日现隐之间,夺目的光芒人勾魂之镰,瞬间收割生灵。
一条血线于人群最密集处翻涌,不断扩大。
我不断的挥剑,剑起,剑落,剑拍,剑横,渐渐不知道自己挥出多少剑,也不知道浴血的浑身,是别人的,还是我自己的血。
嘶!
雨声爆炸声人声嘈杂里,隐约极低的一声。
我看也不看,反手便一把抓住了那暗袭之物,施力一扯。
竟然没动。
暗暗诧异对方臂力了得,我回头,便见偷袭我的是一着麒麟服的中等身材男子,广额颡颊,细目疏眉,身躯却极为粗壮,正咬牙蹙眉,死力夺枪,枪上红缨阵阵颤动,枪柄在我手中依然稳若泰山。
轻蔑一笑,我道:“也算个好手,打的好算盘!不过,遇上我,是你倒霉!”
冷笑声里,我突地放手。
对方正全力使劲,冷不防我撤力,力道用在空处,立时把不稳长枪落地,自己也被回力撞击得踉跄后退。
我却不给他喘息的时间。
闪电似一退立进,靴尖一勾,挑起长枪,腾空飞身一踢。枪如飞剑流光激she,瞬时将那将领生生穿透,余力未消,又穿破他身后赶来救援的两名侍卫的胸膛,糖葫芦似的钉在地下!
人群一惊,一乱,再一涌。
我心中烦躁,抬眼看看黑沉沉的第三进殿内,父亲就在那里,殿堂最深处,此时,他在目光灼灼的,等待我的死亡么?
没有时间耽搁了。
长叱一声。
半空中我腾身而起,真气一涌,照日短剑光芒bào涨,带出长长的耀目白光,我清叱,毫无花哨的“力劈华山”!全力劈落!
一剑劈下,如天降闪电,划裂长空。
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突然无声裂开一条fèng。
那fèng越来越大,不断扩展,望去若地面张开了森森大口,黑dòng般的yù吞噬生命。
裂口两侧的侍卫,无声无息的倒下,每具尸体都倒成两个半人,连呼喊的时间都没有。
鲜血静静的蔓延开来,汇流成溪。
我立于血泊中央,微微喘息。
环顾一地死尸,环顾这因我而造成的修罗地狱,环顾这令人作呕血腥杀戮,我有一刻的疲惫万分。
连番冲杀,全力施为,我不是神,我已真力将竭,jīng神意志,也将至崩溃边缘。
我的手指,已经开始不能控制的颤抖。
突然很想躺倒,躺在这血水雨水横流的地面上,永远永远的躺下去。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暗卫犹自在浴血厮杀。
京城的山庄势力,过了今夜,便消失无存。
我不能在作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后,再半途而废。
然而我的真力,在全力施为这一剑后,竟有枯竭之势,一时手臂酸软得似乎都不能抬起。
我还能不能一鼓作气,直入殿中,擒贼擒王?
剑气刀光,不容人分神迟缓,转瞬间又卷土重来,兜头泼下。
咬咬牙,滑步一错,剑声铿然。
我一剑拨开长刀,反手刺入对方胸膛,拔出,雨幕中血珠子色泽鲜明,滴溜溜滚动中,剑光再闪,已递向另一持刀人的心口。
突然手腕一麻。
真力未继,只差毫厘,我的剑尖竟然无法向前,分寸也挪动不得。
而对方的长刀,已呼啸着横砸到我颊侧。
离我最近的弃善,尚在三丈之外。
“嘶”
极轻的一声,有如潜伏在暗夜雨林中的毒蛇,悄悄的对路人吐出细红的长舌。
那持刀的禁军侍卫,突然血ròu横飞的倒栽了出去。
最后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珠飞了出来,立刻被雨水冲刷得苍白,滚落,被他的同伴毫无知觉的踩在脚下。
震耳的喊杀和刀剑相jiāo声里,竟似听见仿佛鱼膘破裂的极轻微的“咯吱”一声。
我怔怔看着他倒地,脸上两个深深血dòng。
再怔怔抬头,撷英殿第二进殿顶上,微笑高坐的银衣人,手势温柔如穿花,每一翻覆,便是一条人命。
死法千奇百怪,但都惨不忍睹。
他见我看他,微微凝神看了看我的脸色,眉头一皱,衣袖一挥,突然做了个虚空手印。
我只觉得似有巨力涌来,在胸口处一撞再一收,鼻中嗅到奇异的香气,旖旎而妖魅,香甜里一分辛辣之气,然后瞬间消散。
立时觉得胸中一畅头脑一舒,连视线都似乎清明了许多。
心知这必然是贺兰悠的手段了,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微微做了个道谢的示意,又摆了摆手,纵身再扑入战团。
这些禁军,伤在我手下,总比死在他手下,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好吧?
真元略有复原,我剑光再现再隐,出没人群。
身后,弃善长鞭如蛇,辣手无qíng鬼魅般的穿梭人群,几乎每一眨眼,便有一人倒下。
一面倒的血腥杀戮,令原本悍勇的禁卫终于开始裹足不前,一刻钟后,人渐渐稀少,残余的实力已不足拦下我,我一抬头,撷英殿最后一进,近在眼前。
深吸一口气。
我对弃善一点头,他疾疾打出一个手势,随即再不回头,我们双双扑向内殿。
将身后暗卫们与禁卫的jiāo兵声响,远远抛下。
“哐当!”一声,弃善人未到脚先到,一脚踹开殿门,沉重的殿门被他这一脚踹得直开到底,撞到墙壁上,轰然碎裂。
我轻烟般窜进去。
一声呼叱,黑暗中刀光雪亮如白昼,兜头劈下。
其势沉雄,力道千钧,离得尚远,刀意竟已到了近前,丝丝割裂我衣襟,竟有不可抵挡之势。
显见是内家高手。
我不管不顾,头一低,只管闭目飞窜。
耳侧一凉,刀风已至,一缕乌发悠悠飘落。
我咬牙,继续不理,直扑向前。
耳听得叮的一声轻响,刀风忽止,弃善镶钢珠的长鞭,已缠住了那快刀。
一阵抵力吱吱声响,碎裂之声随后响起,刀身激she的碎片,击飞而起,击穿殿顶,一丝微光从fèng隙洒落。
我剑光一展,刷刷数剑,毁去殿内一切遮蔽视线的屏风。
屏风后,一人正仓皇走避,另一太监装扮的人掩面yù向外奔出。
角落里还有一人,步履轻捷,身法灵动,脚步一滑便到了我身边,我已来不及辨认他是谁,侧脸一让他掌风,身形倒仰,已翻了出去。
那人却没有追过来。
我立定,看见那穿龙袍走避的人影,突然大喝。
“王妃已死,你纳命来!”
那穿龙袍的人恍若未闻,犹自逃窜。
倒是那掩面奔逃的太监,突然震了震。
我一声长笑,轻烟般滑退一步,正正退到那快要逃过我身侧的太监身边。
手一抬,照日剑轻轻搁在他颈上。
侧头,一笑。
我道:
“父王,你穿这一身,真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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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长门赋》:宫怨题材名赋,据传为陈皇后以huáng金百斤请托司马相如所作,以嫔妃口吻写成。君主许诺朝往而暮来,可是天色将晚,还不见幸临。她独自徘徊,对爱的企盼与失落充满心中。她登上兰台遥望其行踪,唯见浮云四塞,天日窈冥。雷声震响,她以为是君主的车辇,却只见风卷帷幄。
《楼东赋》:梅妃江采苹所作,唐明皇移爱杨贵妃,置江采苹于上阳宫,梅妃遂作楼东赋,以抒发内心幽怨,企盼君王再幸。
此处为怀素讥刺熙音,揭破她的用心,暗示熙音此举为责怨父亲如武帝明皇薄幸无qíng,并有挑拨王妃之意。
第四十七章 只应离合是悲欢
剑下,万乘之尊,天下之主的“龙颈”,在微微颤抖。
我斜睨着他,手一挥,燃着了火折子,弹she到高脚青铜雕龙纹烛台上,屋内顿时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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