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呼声连响,更多的人向那个身影冲去,那人衣袖一拂,也往烟雾里一钻,瞬间不见。
有人大声呼喝:“别乱,别乱!yīn魂队后撤!幽魂队包围!死魂队上前!孤魂队左右接近!再去两个人,报知宫主,有人闯宫!并请四大护法六尊者出手!”
这人声音雄浑,内力不弱,心志亦很不一般,当此乱局,居然立即看破弃善的用心,举手间稳定阵局,是个人物。
烟雾本已渐淡,若给他安定了最初的慌乱,那被弃善引入天罡阵的人会少了很多。
不过我却不担心,微微一笑,看着远处闪电般掠来的几条人影,对扬恶道:“我们走。”
两条人影幽灵般趁着守卫全数被吸引至宫门处,从西北角闪入宫内。
听着身后,本已渐渐安静的人群突然又起乍响,夹杂着惊惶的呼喊和跌落之声,转眼看到那来势极快的几条人影中,有人突然很可笑的从半空栽落,我得意一笑:“师叔,你计算得好jīng准。”
扬恶龇出白森森的牙:“笑话,你师叔什么人,迷这几个人还算不准,那还玩什么毒?……喂,你要去哪里救人?”
我在疾驰中,平静的答:“贺兰悠的居处。”
※※※
宫外乱成了一锅粥,宫内自然安静了许多,尤其是贺兰悠的居处,几乎看不到人影。
我和扬恶静静高踞那小院围墙外一株树顶,看着下方,扬恶满面不解,传音给我:“你不是说贺兰秀川已经将你那两个朋友带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
我冷笑一声:“是走了,不过走了就不能回来么?”
贺兰秀川利用了人的心理习惯,以为我们既然看见人离开,便不会再想到他们还会回到这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寝殿,地牢,想必都布置了埋伏,就等我去自投罗网呢。
而留在贺兰悠的居处外院,在他看来,定是万无一失,如果我们是从内室密道入口出来,他正好堵住,如果我们从别的出口出去,也迟早要落入他的陷阱。
这也是我明明见贺兰秀川离开了,仍然坚持走危险的暗河密道的原因。
我不想因任何的疏失大意,给贺兰悠带来危险和损失,那个出口,能不bào露就绝不要bào露。
揣度着下方的形势,我暗暗想,若有机会,当记得提醒贺兰悠,贺兰秀川对他们的密室,并非完全一无所知。
转头道:“师叔,六个时辰想必已经到了吧?”
扬恶点头:“以贺兰秀川的功力,冰魄晶心的毒力在此时应当发作最厉。”
我一笑:“那么,还等什么呢?”
※※※
大大方方从树上跃下,我大大方方微笑着去敲门。
在贺兰秀川面前,我躲闪掩藏那就是愚蠢。
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我眯起眼,对着天空笑了一下。
有人懒懒在屋内开口:“还请客人自己动手推门罢。”
吱呀,院门被推开。
三棵花树的小院落,静谧而平凡,日光奢侈的铺了一地,白亮亮的清慡,映着院内石桌,桌上杯盏,似是正待客来。
我站在院中,深深看着那三株花树,以及树下那盘膝而坐男子。
他迎着我的目光,依旧不改的明媚微笑:“久闻燕王膝下怀素郡主敏慧过人,如今看来果然不虚。”
我声音淡定:“教主过奖,教主既有心备席相待,怀素敢不应召?”
贺兰秀川凤目光华流转:“我还是低估了你,虽然我早有预感,但我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来了这里,居然敢孤身前来。”
他遥遥向宫门看了一眼:“那里的动静,也是你弄出来的吧?”
我笑而不语。
他有点艰难的摇摇头:“好本事,不过,先前和那位易公子谈条件,谈得我中了毒,如今我可不想再和你谈条件。”
我笑:“怀素哪有资格和教主谈条件,怀素不过是来接朋友的。”
我的目光,扫过另两株花树下,盘膝闭目而坐的沐昕方崎,以及那鹰目老者。
沐昕身姿有些僵硬,我细细打量一眼,见他面上青气未显,显然未到中毒已深地步,略放了点心,至于方崎,倒也并无伤损,外公说的果然不错,贺兰秀川这个人深沉yīn狡,却自有一分狂傲风骨,他从不屑于对毫无武功的妇孺下手,所以他宁可和沐昕斗赌,也不打算bī迫手无缚jī之力的方崎。
眼光在他们身前盘梭一圈,我道:“教主不妨请令属将那牵魂丝给去了。”
贺兰秀川好笑的扬起眉毛:“为什么?你的朋友毒了我,我小小报复下不可以吗?”
我点头:“可以,不过教主,冤有头债有主,我朋友毒你,是为了护我,你中的毒,是我的,如今你这宫里一团混乱,还是因为我,你和不相gān的人为难做什么?”
不待贺兰秀川回答,我gān脆在桌前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对贺兰秀川一照:“教主有伤不宜饮酒,我可以代你多喝几杯。”
清冽的酒液入喉,我满意的笑:“紫冥宫果然富甲天下,连这皇室秘酿‘一生醉’也能随随便便拿出来待客。”
贺兰秀川笑而不语,眼底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我连饮三杯,方兴尽的搁下酒杯,斟了一杯酒,转到贺兰秀川身前,坐在他对面,笑道:“教主,反正现在你动不了,我也不想走,我们不妨来做个计数的游戏。”
贺兰秀川微微挑起一边眉毛:“哦?愿闻其详。”
我将酒杯轻轻搁在两人中间,“就用这杯子计数,计算你我双方形势高下,在我方的杯子,是我的筹码,推到你那方的,是你的胜算,咱们来好生算算,看谁,最后喝到这杯酒。”
贺兰秀川几乎飞到鬓角的凤眼一掠,抿嘴微笑的笑容兴味盎然:“有趣,你且算来。”
我微笑着将酒杯推到他处:“阁下坐拥天下第一大教,实力非凡,座下武功高qiáng子弟无数,而我方,只有区区数人,论实力,阁下胜。”
贺兰秀川微笑颔首。
“然而阁下现在中了我的绝顶奇毒,无法可解,你是紫冥教的主心骨,你一中毒,群龙无首,我们可以趁乱逃出,论qíng势,我占上风。”我将酒杯拿回,放在自己面前。
贺兰秀川很附和的点头。
“然而我方现在有两人在教主你手中,被教主钳制,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抛下他们逃走,带着伤者,我想我们跑不出昆仑山。”
我又将酒杯推回给贺兰秀川,他看着我,一笑。
“可是我先前在宫门出搞了点小把戏,又在水源下了毒,我可以趁贵教实力大损的时刻逃出,也可以以此为条件,向教主要求放我们离开。”杯子再次回到了我面前。
贺兰秀川目光闪动,缓缓道:“你赢。”
“不,”我拈起酒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教主还有杀手锏没使出,虽然我不知道这杀手锏是什么,但还是应该算上的。”轻轻将杯子放在他面前。
贺兰秀川笑起来:“这么说来,你不是输定了?”
“是么?”我曼声道:“如此我倒要看看——”
话音未落,人影bào闪,如灰色的鹞子般瞬间飞落,一个起落便到了那鹰目老者身后。“呛”声微响,流电一抹,比这正午日光犹为闪亮,化为华丽的光幕,瀑布般倾泻,罩向了那老者,令他,无处可逃。
我的一缕微笑,渐渐泛起。
却突然冻结在唇侧。
对面。
与扬恶降落的同一时刻。
贺兰秀川突然动了,他笼在袖中的右手以目光难以追及的速度闪电探出,几乎在伸出的即刻便已到了我的身前,稳定,然而绝对不容抗拒的,轻轻按在了我的肩上。
我眼睁睁看着他出手,没有逃的打算,那般的速度,已非言语可以形容,这天下之大,能躲过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
而我,不是那三人之一。
沛然莫御的庞大雄浑力量,如山压落。
我扬起苦笑,定定看向笑容媚然的贺兰秀川。
他深深看我,嘴角带着一抹难以隐藏的惊异。
只是刹那之间,场中异变。
鹰目老者被弃善制住,而我,也被贺兰秀川拿下。
竟是谁也没占了上风。
我吸一口气,笑道:“瞧,这就是你我都未曾拿到面上来的杀手锏。”
贺兰秀川点头:“我本以为,这杯酒我喝定了。”
我毫不退让:“抱歉,我也这般以为。”
贺兰秀川笑:“你故意坐到我身前,又玩了这么个新鲜花招,是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好让你朋友救人,而我也正中下怀,等着你靠近我,然后在你疏忽的时刻,一举擒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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