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_天下归元【完结】(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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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光映照下,厚而软的织锦地毯上,已多了一个人。

  镀着月光的银衣,镀着日光的俊美容颜。

  翠羽长眉下,那双微微上挑的飞凤般的明媚眼睛,带着笑,带着点慵懒曼然的神色,似近似远的看着我。

  我端坐不动,凝视着他似清瘦了些的容颜,语气淡淡的打招呼:“少教主,近来可好?”

  贺兰悠笑,久违的害羞的笑:“托福,很好。”

  “哦?好到什么程度?我可否一问?”

  “可以,”贺兰悠笑:“我说了托你的福,哪能问都不给你问。”

  我注目着他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只觉得心底泛起淡淡苦涩,那苦涩的滋味如此清晰如此难忍,直似要苦到舌尖,却在舌尖与牙齿接触的那一瞬间,化为无味的言语。

  “贵教主可好?”

  “自然不好,”贺兰悠施施然坐下,“我活的好,他自然不能好。”

  我缓缓靠在榻上,以掌托腮,静静看着他道:“少教主,自从我回来后,我将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细细回想了一番,又托人查了些你们紫冥宫的消息,林林总总加起来,得出了一个很有趣的结论,你想不想听一听?”

  贺兰悠乌黑浓密睫毛下的目光一瞬间突然深如古井,井底闪耀着波澜暗起明灭的光,“和我有关吗?”

  “和你我有关。”我淡淡道:“和一个城府深沉的男人和一个傻瓜女子有关。”

  目色一闪,贺兰悠泛起一丝惊讶的笑意,似乎很忍俊不禁:“怀素,傻瓜女子?你在说你自己?”

  “嗯,”我神色平静,“要承认自己是个傻瓜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从不曾高估自己,更不会高估自己在任何人心目中的地位。”

  “比如你,”我指指他,“我就很明智的从未敢认为你真的对我好过。”

  贺兰悠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高明画师作伪的赝品,虽美却不生动,“怀素,你可真会伤人。”

  我神色不动:“过奖。”不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也不给自己逃避的理由,“少教主,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贺兰悠难得的有了犹豫之色:“如果我说我不想听,你会怎样?”

  我答:“不可以不想。”

  贺兰悠怔了怔,啼笑皆非的摇头,“那你还问什么?”

  我讥诮的看他:“为了配得上你地位的尊重。”

  笑容消失,贺兰悠神色突转凝重黯然,垂下长长的眼睫,他道:“怀素,我们很久不见,你何必这样对我……”

  “是的,你何必这样对我?”我再也忍不住,冷冷接上,摇摇手中纸卷,“少教主,我这里有几个零碎的消息,真的很零碎,不过如果有心要把这些零碎消息连在一起想的话,倒一点也不乏味了。”

  不待他答话,我展开纸卷,“先读一段话给你听。”

  “昔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今吾气走周天,心传秘法,神通六识,指成拈花,世间万物,无有不破,以指为目,戳点河山,一指破开混沌势,笑我众生皆默然!’”

  读完,我微笑抬头,看向抿紧嘴神色无波的贺兰悠,“少教主,对这段话,你应该很惊讶震动才对啊,久已散落的父亲亲笔,任何人听见,都应该震撼不已才对,你为什么不奇怪?”

  微笑盯着他眼睛:“难道,你早已知道?”

  贺兰悠默然,半晌轻轻道:“怀素,你——”

  我不理他,继续展开第二个纸卷,“俱无山庄收藏着一本无名秘诀,刚才我读的那段话,便写在秘诀中间,而那秘诀,是你紫冥宫因令尊失踪而随之遗失的绝世重宝,不破拈花指决的下部!”

  我展开第三个纸卷,“三年前,贺兰秀川练功走火入魔,月圆之夜前后,会无故散功。”

  第四个纸卷,“听说那上部指诀原也是失踪的,后来先教主的亲信献上给了贺兰秀川,不过这个亲信,三年前bào毙。”

  第四个纸卷,“半年前,大同府城郊,一场暗杀,数十人围攻一个人,那人伤人逃脱,可是奇怪的是,受伤的人,事后全部莫名其妙死去。”

  第五个纸卷,“也是在半年前,贺兰秀川突然对紫冥宫大清洗,并派出手下四散江湖,动机为何,不清楚。”

  第六个纸卷,“紫冥宫属下,有一支极其隐蔽的力量,称为鹫骑,那些骑士,自幼鹫出生便予以捕捉饲养,自幼训练,同住同食,那些鹫,远能高空侦察,近能搏击作战,是历代教主手中最为隐秘的力量,而这一代的鹫骑,却非贺兰秀川掌握。”

  贺兰悠霍然动容,“你如何得知鹫骑?”

  “不用问我如何得知,我觉得你应该对如何把这些消息串成故事比较感兴趣。”我冷笑着,将纸卷在掌心团成一团,略一用力,将之化为齑粉。

  “早在我知道你投靠父亲时,我就想,父亲有什么能让你觉得值得投靠?财?势?紫冥宫不缺钱,紫冥宫的江湖地位亦是武林君王,你实在没有必要,投靠一个被皇帝视为眼中钉,处于风雨飘摇局势中的藩王。”

  “你是为了俱无山庄里的秘诀。”

  “你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山庄藏有那半部秘诀,你应该已经去过山庄,但你无法进入山庄周围,后来你知道父亲和山庄的关系,你便投靠了他,由他偷偷带你上山。”

  “结果你还是没能得手,近邪的武功高得出乎你想像,你下山时遇到我,应父亲要求和我同行。顺势,你也想和我熟悉些,以后去山庄也许更有机会。”

  “父亲要你杀近邪,恰在此时贺兰秀川好像察觉鹫骑的秘密,四处查探,为了避免鹫骑被发现,也为了分散贺兰秀川注意,你灵机一动,哦,或者早有预谋,你伏而不杀近邪,事后将围攻近邪的人全部灭口,骗我父亲说,都是近邪杀的。”

  “然后,你算准我会为师傅去紫冥宫求医,你利用鹫的高空侦查能力,一路远远追缀我们,在西宁卫,你故意要毕方在我们眼前显出身形,引得我们怀疑,然后劫走近邪,让轩辕无做出为他解毒的姿态,其实我们无论什么时候追到,轩辕无都不会给他完全解毒,紫冥宫你是一定要我们去的。”

  “你心思缜密,处处预留先机,你耗费这一周折,也不过是为了我心有歉意,一时疑不到你头上,即使事qíngbào露,我也会因为你曾经的好意而放弃追索。”

  “在紫冥宫,你及时出现,是怕我们落入贺兰秀川手里,阻拦了你的计划,你算准了时间,要利用我们的到来,趁贺兰秀川三日散功的时机,再bī他一bī。”

  “而据调查,贺兰秀川之所以会散功,走火入魔未必是真,擅自练失去下部的不破拈花秘诀导致真气走岔才是真,当然,有人推波助澜也功不可没,比如,献上指诀却又bào毙的功臣,比如,那个指使他献上指诀的人。”

  “这散功期不同寻常,若妄动真气,后患无穷。”

  “你是怎么bī得贺兰秀川不顾散功后患,无论如何也要抢先出手的?”我微笑,目光与心却冻结如冰:“你是以我为饵,对吗?”

  “你巧妙的让贺兰秀川知道,他念念不忘的秘诀,我可能知道下落,所以他拼着去了半条命,也要留下我。”

  “而你知道我从山庄出来,手中定有法宝,你想要的,是我们两败俱伤。”

  “贺兰秀川人道jian狡,其实他和你比起来,相差不可以以道里计,最起码他自恃身份,个xing又极骄傲,不肯为了外物折节并违背自己的原则,所以他中了我的毒,也就放过了我,不屑于再倾全宫之力qiáng留我。”

  懒懒向秋香色锦袱上一靠,我仰头看贺兰悠,这个绝世风华的男子,任何时候都温柔优雅如玉如水的男子,他的心,却不是玉般润洁水般柔和,而是深沉叵测,暗cháo汹涌的海,变幻流动,步步惊心。

  “贺兰悠,后面说的这几句,都是我的猜测,你可以不承认。”

  然而我用神qíng明明白白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你,你不承认,也是没有用的。

  不止如此,我还要用言语,再铸一把凌厉至寒光暗闪的刀,向他,出刀。

  你伤害我,我回敬你。

  “你是不是很失望?”我嘴角噙一抹煞气十足的笑,bī视着他始终明媚如chūn的眼睛,说出的话如此锋利,却抢先割痛了我自己,“失望我没被贺兰秀川宰了,报了你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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