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海枯石烂_亦舒【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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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你愿意吗?”

    “好,我答应你。”

    杏友笑说:“拆伙比离婚略为简单。”

    熊律师没想到她还有心qíng说笑。

    杏友放下电话。

    这并非她一时冲动,她采思熟虑,计划周详。

    阿利罗夫在她面前出现。

    “我只不过是逢场作兴。”

    杏友不出声。

    “看,杏子,我也是人,我也会寂寞。”

    杏友用手托看头,“我的律师会同你说话。”

    “什么,你说什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简直是你的创造主,我自yīn沟里将你抬起,捧你成为女神,你竟这样对我?”

    他心里那样想,全世界也那样想,想证实自己能力,唯有分手。

    不成功的话,至多打回原形,她一向子然一人,又无家累,怕什么。

    这时才知道,把元立双手送给他人,确是唯一的办法。

    阿利忽然问:“你不是吃醋吧。”

    杏友轻轻摇头,心平气和地说:“不。”

    “你曾否爱过我?”

    “不。”

    “你纯粹利用我?”

    “不,罗夫在这几年也有得益。”

    “一点感qíng也无?”

    “不,阿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对我仁尽义至,我将终身感激。”

    “杏子,你想清楚了?”

    “你改变许多,我也改变许多,名利使我们狰狞。”

    阿利说:“杏子,让我们各自回家,休息一夜,明朝回来再说话。”

    整晚最有意思的是这句话。

    杏友掷烛回家。

    她一个人坐在露台喝酒,看看灿烂的万家灯火,只要能够住在这闲公寓一日,她都不应再有抱怨。

    她在露台上醉倒,昏睡一宵。

    第二天醒来,冷得直打侈噱,额角却滚烫,她病了。

    杏友非常高兴,真好,名正言顺可以躲起来,怪不得那么多人爱装病。

    她蹒珊回到室内做热茶喝。

    这时,门铃响了,那么早,是谁?

    门外站着阿利的叔父约瑟罗夫,杏友连忙开门。

    老犹太人,一进门便说:“阿利在我家哭诉整夜。”

    杏友不禁好笑,“他真幸运,我只得一个人发闷。”

    “真的要分手?”

    “是。”

    “这傻子白做五年工夫,一直没有得到你。”

    杏友斟一大杯黑咖啡给他。

    “杏子,其实你个子不小,长得比阿利还高,但不知怎地,他老觉得你楚楚可怜,想尽办法要保护你。”

    杏友不出声。

    “我知道这事已经无法挽回。”

    约瑟是智能老人,目光准确。

    杏友间:“对我,你有其么忠告?”

    “学好法文及意大利文,多往欧洲参观展览,注意市场需要。”

    “谢谢你。”

    约瑟站起来。

    杏友意外,“你走了?”

    “你还有话说?”

    杏友奇问:“不准备责备我?”

    “咄,男女之间缘来缘尽,各有对错,旁人如何cha嘴?”

    杏友微笑,心中好不感激。

    “杏子,将来有事请你帮忙的话,切勿推搪。”

    庄杏友收敛了笑容,“我一定效力。”

    他走了,心中窃喜,他一直不赞成阿利同异乡女往来。

    杏友突感脱力,她觉得视觉模糊,一跤坐倒在地。

    杏友害怕,她独居,有什么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立刻拨电话叫医生前来。

    医生起到时她喘息地去启门。

    “我看不清事物。”

    “先坐下,让我作初步检查。”

    杏友乖乖平躺。

    医生替她详细检查。

    “什么事,可是脑生肿瘤?”

    医生坐下来,“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

    “先说坏消息。”

    “你双目的视网膜脱落,所以视力不清。”

    杏友耳畔哦地一声,惨叫起来:“我可是变了,盲人?”

    “好消息是,今日医生口可以用激光修补薄膜,你不致失明。”

    杏友松下一口气。

    “视网膜剥落因素众多,你以后要小心用眼,切勿过度劳累,我现在立刻替你办入院手缤。”

    杏友长叹一声,上天似还嫌惩判得她不够。

    当晚,阿利来探望她。

    杏友听得有脚步声走近,睁大双眼,只见到模糊人形。

    阿利探视她,“可是你要离开我的,并非我嫌弃你是失明人士。”

    杏友既好气又好笑。

    “即使你一辈子不能视物,我一样爱你。”

    不知怎地,杏友相信这是真话。

    “几时做手术?”

    “稍后。”

    “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你不必担心。”

    “我知道。”

    “熊律师已与我接触,她说你要求很简单,只想得到杏子坞。”

    “是。”

    “那又何必叫律师来开仗。”

    “我还要罗夫厂历年利润百分之十五呢。”

    “我立刻可以答应你,那本是你应得的红利。”

    杏友松口气,这些资本已经足够地出去打江山了。

    “杏子,你在外头做得不高兴,可随时回来归队。”

    “谢谢你。”

    他站起来说:“我走了。”

    杏友意味到,“有人在外头等你?”

    “是。”

    “huáng小姐?”

    “不,我表妹波榭。”

    原来如此,“我愿意帮新娘设计礼物。”

    阿利还是赌气了,“谁稀罕。”

    他才走到门口,杏友已经听见有人迎上去与他絮絮细语。

    真快,你一走,人就擒上来坐下,席无虚设,好象不过是廿四小时之前的事,嘴巴一边挽留,手臂却已钩住新女伴。

    千万别戏言说要走,话才脱口,对方已经开欢送会恭祝阁下前程似锦。

    看护进来替她注she,检查。

    “别揉动双目,医生一会就来。”

    又沦为孤寂的一个人了。

    以往,在最危急之际,总有人来救她,虽然也付出高昂代便,但终于度过jī关,今日却需她孤身熬过。

    医生进来,“你想接受全身麻醉?”

    “是,我不yù眼睁睁看住激光刺到眼前。”

    “鼓起勇气,不要害怕。”

    杏友忽然把心一横,“好,我听你话。”

    “手术过程并不复杂,”医生说:“我担心的是你肺部感染,又有高烧,需住院数日。”

    下午,手术做妥,杏友回到病房,双目用纱布蒙住保护,医生不想她耗神。

    杏友昏昏睡去。

    半晌醒来,也不知是日是夜,只觉有人轻轻同她说:“庄小姐,有人来看你,你可愿意见她?”

    杏友声音沙哑,“谁?”

    “一位周太太。”

    杏友挣扎着撑起,“马上请她进来。”

    周太太脚步声传来。

    “医生说手术成功。”声音中充满笑意。

    “劳驾你来看我,愧不敢当。”

    “前日你为何慡约?”

    杏友呆半晌,据实说:“我没有面目见元立。”

    “胡说,一个人,为看存活,当其时只能做到那样,不够好,又能怎样。”

    杏友没想到周太太反而帮她说话,她维持缄默。

    真好,朦着双眼,流泪亦看不见。

    “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

    杏友有点纳罕,“谁?”

    又有访客自外头走进来,一直到她chuáng边停止。

    是彭姑的声音:“庄小姐。”

    杏友连忙握住她的手。

    忽然之间,发觉那不是彭姑的手,这只手小小,但是也相当有力,摇两摇,童稚的声音说:“你好,阿姨,我是元立。”

    杏友这一惊非同小可,突然松手,仰起头发猷。

    元立,元立来了。

    只听得周太太说:“元立,你陪阿姨说一会话可好?”

    元立愉快的回答:“好呀。”

    两位女士走到另一角落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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