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谢谢。”
“你对她怎么说,她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义女。”
“有没有问为什么收养义女?”
“人到了一个年纪,就不再问问题了。”傅于琛微笑。
“这是你选择成熟女xing的原因。”
“可以这么说,她们知道得到的才是最好的,比较懂得珍惜手上的东西。”
“你作弄我。”
“承钰,我不过不让你作弄而已。”
我与邓路加的关系,也这样中断。
刚把他当朋友,他就出卖我。这里边有个教训,要好好学习。
事后他还像只傻jī似的跟在我身后问:“承钰,承钰,你为何不睬我。”
他还要问我。
人是很难有自知之明的吧。第五章
上面这宗事,是十五岁那年,最重要的大事。
马佩霞是整件事内唯一毋需付出代价的得益人,从此她变了我们家的常客,而我也开始欢喜她。
虽然傅于琛供应我一切物质所需,我仍然觉得非常非常寂寥,有个人能够聊天,总胜于无,她又这样知qíng识趣。
想念旧宅子,至少两间房只隔一道中门,可以听到声音。
现在,我与傅氏像是隔着一个海。
马佩霞有一次同我说:“他有一面是不为人知的,没有人能完全看透他,但是,又何必看透他呢。”
马小姐年纪大,经验多,她所说的话,当然有道理。
傅于琛并没有同她结婚,她也没有作出这样的要求。
当时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她不愧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马小姐后来有很好的结局,社会的风气渐渐转变,同居在七十年代已变为非常普遍一种现象,她在傅于琛身上得到一些好处,做起小生意来,在他的帮助下,进展得一帆风顺。
到了八十年代初,马佩霞已成为时装界数一数二的名人,同行把她当教母看待。
我,我是本市唯一走进她店内随时五折取货的人。
很多人不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
马小姐是念旧的老式人。
最后她正正式式嫁了人。傅于琛厚厚的送了笔礼,她跟他足足十二年。
但我们仍然叫她马小姐,有些女人,因为经历有点异常,一直沿用本姓,人称她什么太太,她都不会应。
正等于另一些女人,一直只是什么人的妻子,本人姓名早已湮没,不为人知。
人的命运各自不同,变化多端,女人的命运又更多幻彩。
马小姐一直容忍着我,我也容忍着她。
老觉每个人都是乞丐,自命运的冷饭菜汁盆中讨个生活,吃得饱嘛,已经算是幸运,冷饭中或混有烟头或味道甚差,只好装作木知木觉,有什么选择?乞丐没有选择。
打那个时候开始,已有悲观思想。
偷生,没有人可以达到他理想的生活,都在苟且偷生。
马小姐说:“年轻人都是激烈的。凶,一口咬住不放,有什么好处呢。”
中学最后一个学期,同傅于琛说,要在毕业后出去做事。
他看我一眼,“毕业后再说吧。”
“我是讲真的。”
“我知道,穿校服穿腻了,不如暑假先到我公司来实习一下。”
“我要赚许多许多钱,到瑞士升学,坐私人飞机,成为世界名人……”说出来仿佛已经发泄掉。
傅于琛看我一眼,“没想到你也同一般孩子一样。”
“但我没有真相信这些会发生。”我颓然放下挥舞的手。
“坏是坏在这些事时常发生,就像奖券一样,每期都有人中,你说引不引死人。”
“你是怎么中奖的?”
“苦gān二十五年一毛一分赚回来的,”他跳起来,“什么奖!”
我摊开手,“有什么味道,什么都要苦gān二十五年,无论什么,一涉及苦gān,即时乏味,二十五年后已经四十岁,成功有什么用?”
傅于琛啼笑皆非,“女孩子最难养的时候是十五六岁,毫无疑问。”
“为什么要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为什么种苦瓜得苦瓜?”我继续发问,“为什么树上不长满甜蜜的成功果子,有缘人摘下来就可以一口吃掉?”
傅于琛坐在安乐椅上大笑起来。
我过去伏在他膝上。
“很多时候,我不要不要不要长大,qíng愿qíng愿qíng愿只有七岁,可以在你怀中过日子。”
他轻轻说:“不但要长大,而且会长老。”
“你是不会老的。”
“那岂非更累,一直做下去。”
“你已有钱,不必再做,让我们逃到世外桃源去,躲在那里,直至老死。”
“学校国文课刚教了《桃花源记》吧。”
又被他猜中了。
“我要到欧洲去一转。”
“同马小姐去?”
“我叫路加来陪你。”傅于琛说。
“不要他。”我说。
“我另外介绍小朋友给你。”
“你要丢开我。”
“你不可如此说话。”他已站起来。
“傅于琛!”
他转过头来,“也别这样连名带姓叫我,承钰,你总要学点规矩。”
“为什么?为什么同她去旅行?”
“马小姐三十岁了,问她要什么生日礼物,她说只希望我抽空陪她去一次欧洲。”
“等我三十岁时,我也要你这么做。”
“等你三十岁?届时只怕我求你,承钰,你也不肯陪我。”
马小姐真是生活中之荆棘。
傅于琛这次派来的人比较活泼,他的名字叫曾约翰。
不像路加,他家里环境比较普通,因此较为接近生活,他对未来很有憧憬,但没有幻想,知道前面的路迂回曲折,但希望凭着年轻人的牛劲,努力闯一闯。
约翰很风趣,很会讨人欢喜,而且他不替傅氏做事,他只是傅氏的普通朋友。
我们去看电影。
那时电影已在闹革命,派别甚众,许多没人看得懂,更有许多看得人头痛。
我仍然眷恋《圆桌武士》、《七洋海盗》、《月宫宝盒》、《红色鹅肠花》这些老式影片。
我甚至仍然订阅儿童乐园。
曾约翰试图扩阔我的海岸线,带我到各式各样新鲜地方去玩。
我并不喜欢。
他会温柔地说:“你真四方。”
我是傅于琛训练出身的人,不懂跟其他师傅。
他也知道有路加那么一个人。
“他是你追求者之一?”约翰问。
“不,没有人追求我。”
“但他明明是。”
“他只是想解释。”
“但没有人会对他不喜欢的人解释什么。”
“偏偏他就是。”
“他不会把我当qíng敌吧,说不定什么时候痛殴我一顿。”
“他不是追求我。”我再三说。
“好好好,没人追求你,没人喜欢你,我也不是,好了没有?”
等到求仁得仁之后,又怀疑起来,“那你为何约会我?”
“傅先生每小时付我一百块酬劳。”
我笑。
如果是,倒使我安心。
为什么不呢,傅于琛付得起,曾约翰又肯赚,两不拖欠,周承钰又有伴侣。
我们坐在书房中谈到天亮,因为年轻,体内蛋白质多,jīng神旺盛,丝毫不觉累。
不到两个星期,便成为很熟很熟的朋友。
甚至问他,“我们不如结婚。”
他郑重地说:“你年龄不足,要父母签字。”
“什么是合法年龄,二十一?”
“你还要等。”
“你可以随时结婚。”我羡慕地说。
“我想是的。”“如果我是你,我即时走出去结婚。”
“为什么?”
“不为什么,也许闷。”
约翰也笑,伸手拧我面颊。
他是好男孩,不然傅于琛不会叫他来,约翰一点非礼的举止也没有。
当然,很大的因素是觉得我没有吸引力,早说过一千次,没有人追求我。
同学们都有把臂同游的爱人,他们会毫不犹疑地为她们去死。而我。
我的男伴都由傅于琛挑选安排。
“我可以到你家去吗?”
约翰第一次露出勉qiáng的神色,“不。”
“为什么?”
“你最爱用的三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