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饭摆好,胡老太太还问,“哪个菜是何家丫头做的?”
丫环特意摆到前头的,一样木耳拌虾仁,一样凉拌藕片,胡老太太笑,“都是时令菜。”
胡姑妈连忙道,“娘,你这个年岁,可不敢吃凉的。”
“我就尝尝。”自从三姑娘嫁到胡家,何家论财力实在比不过胡家其他媳妇,就时常给三姑娘弄吃的带去,搞得胡家人议论纷纷,说何家之所以不能致富搞不好就是给吃穷的,实在太会烧菜了。啥菜给他家一烧,味儿就格外好。娘家送了菜来,三姑娘当然不会忘了孝敬太婆婆一份,胡老太太还真就吃得挺开心。
木耳拌虾仁,东西挺寻常,就是山里采来的黑木耳,用温水发开,虾仁就是河虾氽烫剥壳,两种食材用秋油、香醋、香油一拌,慡滑可口,胡老太太道,“何姑娘的手艺,在咱们县也是一等一。”
胡老太太这话,三姑娘深为赞同,三姑娘道,“你猜子衿妹妹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胡文给媳妇盛碗鸽子汤,三姑娘道,“肯定是吃蒸螃蟹,下午吃炒螃蟹,明早是蟹huáng汤包。”重阳礼特意叫丈夫带两篓螃蟹过去,就是知道家里人都爱吃螃蟹。可惜她怀着孩子,不敢吃xing寒的东西。
胡文听出媳妇话里的怨念,笑道,“等明年,咱天天吃螃蟹。”
三姑娘笑,“明年也不成,还得给孩子喂奶呢。”
“那等断了奶,咱狠狠吃他两篓子。”
何家果然是螃蟹宴,每到吃螃蟹,何老娘就觉着,自己没白疼这丫头啊,她老人家眼神儿不大好啦,就是眼神儿好的时候,她也不擅长剥这硬壳子东西,不过,吃起来又挺好吃。这些琐碎的事儿,她家丫头片子就伶俐的很。
何子衿给何老娘剥了四个,就不叫老太太吃了,道,“吃多了也不好,这螃蟹大,两个就一斤了。”
何老娘这把年纪,人老,就有点儿嘴馋的赞美,甚是不满,“一年也就这几天吃,还不叫吃饱。”
“我是说下午我炒几个,现在吃饱了,下午可吃不了炒螃蟹啦。”
何老娘擦擦手,“怎好不捧咱丫头的场啊。多炒些,你爹也爱吃炒的。可惜三丫头这会儿不敢吃螃蟹,要不她也喜欢。”
阿念道,“子衿姐姐明早包蟹ròu包吧,阿冽嫌剥壳麻烦,他爱吃包子。阿仁哥也喜欢包子,对了,子衿姐姐,重阳阿仁哥回家么?”
“回的。”
先吃了螃蟹,这东西再好吃也不敢往饱里吃,中午是鸭汤面,何子衿与沈氏只用了鸭汤,面里配的是氽烫过的小油菜,阿念喜欢吃ròu,里面放了是炖好的鸭ròu,何老娘何恭则是荤素得宜,青菜鸭ròu都放了些。一顿面吃得浑身都暖起来,用过午饭,何子衿去瞧了瞧晾着等风gān的鸭子,就见周婆子正捏着块儿鸭肝搁厨下啃得正香,见何子衿进来,周婆子连忙道,“我先尝尝,已是卤好了。”
何子衿望一眼周婆子的双下巴,心说,瘦死的厨子八百斤,古人诚不欺我。何子衿道,“嬷嬷吃饭吧,我来弄就行了。”
周嬷嬷还是洗了把手,把卤里的鸭肝鸭肠鸭心鸭肫什么的捞出来,趁热切了半盘子,余下的搁碗里收着,道,“一会我再卤一些jī蛋、豆腐gān什么的,大爷最喜欢吃。”
何子衿道,“成,嬷嬷瞧着办吧。”
何子衿端着卤味儿自去屋里吃了,何老娘闻着味儿在自己屋儿里喊,“又弄什么啦,过来我瞧瞧。”
何子衿只得再端到何老娘屋里,还道,“祖母,你说你这眼不好使,鼻子比我的都灵。”
“这么香,得是瞎鼻子才闻不到吧。”何老娘叫余嬷嬷再拿两双筷子来,招呼余嬷嬷,“阿余也尝尝,这卤味儿其实是热的时候吃最好。”
余嬷嬷先端来三盏温水,笑,“不用尝也知道好吃,这味儿就不一般。”
三人吃了半盘子卤味儿,何老娘喝着温水,摸一摸肚子,舒畅一叹,“这就是神仙日子啊。”
何老娘正感叹着神仙日子,丸子进来禀,“外头有问管事找咱家大姑娘?”
何子衿从袖子里摸出帕子擦擦唇角,问,“是什么人?”
丸子道,“不认得,说是芙蓉县徐老爷府上的李管家,来找大姑娘占卜的。”
何子衿道,“让四喜带李管家去东厢奉茶,跟他说,要是占卜,就先jiāo三两定金,领了号牌,他得排明年五月了。”
丸子过去传话,一时又过来,“李管家死活要见姑娘。”
何子衿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他想cha队,想重阳后就叫姑娘给他家老爷占卜。”
“那我没法子,重阳后都安排满了。”
丸子好容易才把人给打发走了,何老娘悄声道,“不是下月有空日子么。”
“这泄天机的事儿,不能常做。”
一说到天机啥的,何老娘就哑了。
管他呢,何老娘自己宽心,她又不是大仙儿,让大仙儿自己折腾吧,神神叨叨的,她只管帮大仙儿管着银子买房置地就行啦。
第227章 名重阳
重阳早上,天蒙蒙亮,何老娘一大早起来,瞧着院里一丛丛盛开的jú花儿就开始絮叨,“唉哟喂,三丫头的肚子,莫不是得过了重阳。”
何子衿卷着裙摆蹲廊下,一面刷牙一面道,“说不准就是今儿个。”
何老娘又絮叨,“你说这jú花儿也怪啊,这huáng的红的粉的都喜艳艳的多好看哪,怎么偏就那绿的值钱?真是没天理。这世人也没眼光,王八壳子才是绿的呢。”
何子衿险将牙粉呛肚子里去,把嘴里的牙粉漱gān净,理理裙摆,抚平,剪枝茶花,屋里对镜子簪头上了。何老娘道,“大重阳的,戴jú花儿。”
何子衿对jú花儿有心理yīn影,尤其以前人们都称她“jú花姑娘”,心里yīn影面积有点儿重,所以,把jú花儿cha头上这事儿,对她挺有难度。何老娘却觉着,丫头片子越来越没审美啦,大重阳的,竟戴茶花儿不戴jú花儿,这傻丫头。何老娘指挥着丫头片子,“这个,这个。”
“我头上已经簪花儿了。”
何老娘指指自己脑袋,丫头片子怎么不灵光了涅~她老人家不是还没戴么。何子衿便顺着何老娘指的盆栽剪了一朵大红jú花,帮何老娘簪头上了,道,“祖母,您老可真有眼光,这花叫红秀,最是喜庆啦。过重阳节,大家大户的,都要摆上几盆,吉利。”掏出靶镜给何老娘照一照,何老娘瞅着镜子得瑟滴,“这还用说么,不是我chuī,我这眼光,打年轻那会儿就是出了名的好。我要做了什么新衣裙,没几天就有人来跟着学样式。就你祖父那短命鬼,先前没成亲时什么光景,成天穿得不是个样儿。成亲后,我给他fèng几身新衣裳一打扮,唉哟喂,出门儿人家都说,这是哪家公子哥儿涅~”
何子衿坐围栏上凑趣,“唉哟,那我祖父可够实诚的,都有公子哥儿的风采啦,还在您这棵眯眯眼的老歪脖儿树上吊了一辈子。”
“屁话!”何老娘笑骂,拍丫头片子一下,“我怎么啦!要没我,能有你么!”傻蛋丫头,越发傻了!
“不能不能,要没您,连我爹都不能有呢。”
何老娘回忆了一回老头子,道,“你祖父那人吧,天生正派。这正派人哪,再怎么打扮他,他也是正派人,不会做那些下三滥勾当去。这要不是正派人,就是给他穿破衣烂衫,那也是招猫逗狗的骚样儿。不在穿什么,全看人品。你爹,就像你祖父,爷俩都是天生的好人品。”
祖孙俩说着话,天光愈亮,前院何恭沈氏带着俊哥儿就过来了,俊哥儿向来一走路就用跑的,一面跑,嘴里喊着,“祖母,姐姐。”
何老娘一把将宝贝孙子抱起来,眉开眼笑的亲一口,“唉哟,祖母的乖孙咧。”
俊哥儿咯呼笑,朝天辫儿上也别了朵小jú花儿,其形象,哪怕是自己亲弟弟,何子衿也得公道的说一句,有点儿惨不忍睹。其实不只俊哥儿,按现今习俗,她爹她娘都簪了花儿。过一时,阿念衣衫齐整的过来,问他家子衿姐姐,“子衿姐姐,你说我簪什么样的jú花儿好看?”又问,“子衿姐姐,你怎么簪茶花儿啊?怪怪的。”
“有什么怪的,茶花儿也好看。”
“嗯,我觉着比jú花儿好看,子衿姐姐,你也给我挑朵茶花儿吧。”阿念这没立场的,跟着子衿姐姐,审美都变了。
其实,子衿姐姐觉着,男人么,茶花儿簪头上,也是怪怪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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