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笑道,“自小跟着女先生念了几年书,只是并未深学,勉qiáng认得几个字罢了。”
何老娘道,“是啊,也只勉qiáng看了一架子书而已。”
沈氏听婆婆这般说话,都觉着脸上有些发烫,果然,梅家几位太太已面露不屑之意,倒是宋大奶奶面色不变,仍是笑赞,“多念些书好,念书明理。”又与何老娘道,“怪道您家姑娘这般好气度,腹有诗书气自华,果然如此。”
何子衿笑谦,“您实在过奖了。我家是耕读人家,不怕您笑话,还是耕在前头,以往在乡下过惯了乡土人家的日子,初来帝都,多有不到之处,还们诸位高邻多指点。”
何老娘想,这丫头傻了不成,怎么自揭老底,叫势利眼听了,岂不要小瞧咱家的。看吧,梅家那几位太太奶奶的嘴巴撇的更高了。哎,还是年岁小啊,忒实诚。倒是宋大奶奶笑道,“耕读人家怎么了,我家往上数三代也是耕读人家呢。”
祁副将太太亦道,“就是,咱们来往,端看人品。我一听您家姑娘说话就觉着对脾气。”后头这话是对沈氏说的。沈氏笑,“这丫头,素来就是个直xing子。”
“这样才好,读书是为了明理,姑娘家读书,更得端庄尊重,可别学那等酸文假醋,没的叫人笑话。”祁太太这话说的,叫沈氏有些摸不着头脑。
梅家二太太浅浅笑道,“是啊,不论男人女人,读书都是为了明礼,只是一个礼字,看着容易,真正读到心里却是不容易的。”
祁太太那脸刷就下来了。
梅二太太转头与何老娘道,“听说您家两位来帝都赴考的举人老爷呢,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去岁也勉qiáng中了举,打算明chūn下场一试,只是再比不得您家的解元公的,待解元公有空,不妨多去我家转转,彼此也可切磋文章。”
何老娘听梅二太太这文绉绉的一段,硬是没全听懂,不过也听出些意思来,无非是让阿念指点梅家小子念书,何老娘没听出梅二太太是客气啊,她老人家又素来是个自信的,闻言直接道,“这没问题,不如请您家公子写篇文章,叫阿念帮他瞧瞧。咱们既是邻居,原就该多帮忙的,我家里非但阿念文章好,小舅爷那学堂办得也好,虽然贵是贵了些,但教的好啊。我打算让阿念和他岳父去读一读,您家公子要不要去,倒是顺路。”
梅二太太的脸色顿时有些僵,何子衿不着痕迹的瞟过梅二太太半旧的栗色小毛衣袍上,心下真是服了何老娘的说话技巧。简直太会说话了,您老人家就没瞧出人梅家是谦虚么。
倒是祁太太顿时来了兴致,问起何老娘家里俩举人的名次来,何老娘一向以此为荣,更兼阿念与何恭翁婿名次委实不错。祁太太便赞道,“这样的好名次,明年八九不离十的。”
何老娘听这话十分欢喜,笑道,“我也这样说呢,就希望他们名次能靠前些,如我家小舅爷当初一般就好。”
梅二太太这辈子也没见过何老娘这般不会听话不会看人脸色还自信到自大的家伙啊,她微微笑道,“我就羡慕您老人家这份自信,我就总担心我家小子,好几千个举子,进士只取三百人呢。”
何老娘不以为然,将手一挥,道,“好几千人怕什么!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只要文章好,就是好几万人也能中!”她老人家还同梅二太太道,“您家要是把握不大,不妨再等等,我听我家小舅爷说,那贡院可苦啦,一去就是九天,关在里头写文章。要是觉着火侯未到,不如多念几年书,也省得去遭那个罪。”梅家小子不去,自家孩子们也少个竞争对手不是!何老娘心下暗自得意,又劝了梅二太太一篇话,直把梅二太太劝得险要翻脸,何老娘方施施然闭了嘴。
户部陈主事太太心下好笑,打圆场道,“哎,吃酒的好日子,又说起学问来。我家可不像你们两家,有这样年轻的举人老爷,您二位还一径说这个,可不是叫人眼馋么。”转头问何子衿现在还种不种花了,听说不种那绿jú了,陈太太很是遗憾。
今日暖宅酒颇是热闹,就是除了祁太太与梅二太太那满腔子火药味儿,因着这俩人似是不透脾气,沈氏特意将她们分开来做的。事后才知道,梅二太太与祁太太果然颇有宿怨,此乃后话,暂且不提。待送走客人,江氏夸何子衿,道,“子衿可真能gān,这宴虽不算大宴,她一个闺女才多大,就能安排的井井有条,我看,都不用姐姐cao半点儿心。”
闺女能gān,沈氏心下亦是得意,嘴里却是道,“她呀,胡乱张罗罢了,打小就爱管事。在家时家里摆酒什么的,就总喜欢搀和,我也都是叫她去做。今天,多亏弟妹府上的人顶用,忙而不乱。”
沈老太太就何子衿这一个外孙女,最是疼她,也同闺女道,“子衿这样就很好,女孩子家,是个打小学着些,不然事到临头两眼一摸黑,撑不起事,就叫人笑话了。”觉着外孙女比江氏还qiáng些,江氏当年新到帝都,那会儿二十好几的人了,也没这般俐落,如今是这几年才练出来的。一想到这么能gān的外孙女没能配给孙子,沈老太太就心下生憾。
何老娘显然对沈老太太的话很是赞同,道,“是啊,来帝都前,我还担心这丫头乍到帝都生出怯意来呢。如今见着人家官宦人家千金,咱们丫头倒也不显着就不如人。”除了今天收的礼,这是最让何老娘高兴的了,觉着自家丫头很给长脸。
江氏连忙道,“亲家老太太哪里的话,咱们子衿,不论在哪儿都是极出挑的。”不过,江氏也承认何子衿说话行事都是大大方方的,女孩子养出这样的气度来,已是难得。
何老娘很不谦逊地点点头,“这倒是,打小儿就跟咱们乡下的那些土妞不一样。亲家还记得吧,这丫头满月时摆满月酒,多少人见了都说,唉哟喂,再没见过这么俊的孩子,粉团儿一般。我一抱她出门,多少家人等着抱。有些孩子,小时候长得漂亮,大了就寻常了。咱们丫头是自小到大的出挑儿。”
江氏忍笑附和何老娘几句,想着幸而子衿是个出挑的,不然何老娘这话当真是惹人发笑。
沈氏问江氏,“这些邻里都知道子衿种绿jú的事呢?”
江氏道,“还是前几年,蜀王世子着人送了绿jú回来,唉哟,帝都以前哪里见过绿色jú花,一下子轰动至极。后来才知道是咱子衿种的,相公也没特别与人去说,偏生有人听说是咱蜀地种出来的,就有人同相公打听,相公也不好藏着不说。结果,叫个大嘴巴知道的,可不就闹得大家都知道了。”
沈老太太笑,“小唐是个热心人,哪里就大嘴巴了。”
江氏笑,“小唐大人那个嘴,实在不严实。”
何子衿听得有些迷糊,不知道这位小唐大人是谁,细打听来,沈氏道,“这位小唐大人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与你舅舅jiāo好,为人活泼的很。他要知道你来了,定要来看你的。”
何老娘十分赞叹,道,“咱们小舅爷还同尚书大人家的公子认识啊,可真有本事!”
江氏心下得意,嘴里却道,“相公认识小唐大人的时候,唐大人还不是尚书呢。”
何老娘仍觉着沈素十分有本事,想着这趟来帝都可是来对了,介时让小舅爷帮着儿子引荐一下帝都贵人,纵没什么用,以后回乡chuīchuī牛也够啦。
待沈家一家子走了,何老娘带着何子衿清点收到的安宅礼,何老娘还说呢,“帝都人就是热qíng,过来吃酒还都送东西。”而且,人家送的东西比老家乡亲们送的体面多了,便是衣料子,何老娘虚眼瞧了,也都觉着不差。只是梅家最讨厌,来了十五六口子吃酒,安宅礼只送了两个尺头两篮果子,以至于何老娘嘟囔,“这家肯定八百年前同三婆子是亲戚。”非但东西送的少,这家子还习惯xing的不正眼瞧人,说话都是下巴翘得高高的,说的话啰嗦不说,还叫人听不懂。何老娘决定以后少与这家人来往。
何子衿也收到了几位太太奶奶给的见面礼,何老娘叫她拿出来细瞅了一回,见都是金玉戒指等物,便对何子衿道,“自己留着带吧。”扫一眼梅家给的银戒子,何老娘不大高兴,道,“今儿跟这梅家可是亏大发了。”她家给的见面礼不多,都是银锞子,也有好几钱呢,可梅家来得孩子多,同辈的孩子七八个,一人俩小银锞子,相对于何子衿的得的俩银戒子,何老娘亏得眼里能冒出火星来。
何子衿笑,“祖母也不用生气,你看谁家跟他家好啊,他家这样,别家也不是傻子。”
何老娘感叹道,“如三婆子这样讨嫌的人真是哪里都有啊。”
何子衿莞尔。
何子衿这里得的见面礼寻常,阿念倒是很得了几件不错的见面礼,阿念说起来有解元的身份,几家邻居按理不好当他晚辈看待。不过有何恭这位岳父在,阿念又是妥妥的晚辈,且他年岁小,偏生功名又佳,大家给起东西颇为大方。除了玉佩,玉坠,阿念还得了个玉扳指,东西不大,却都是极好的玉料,阿念jiāo给子衿姐姐收着。阿念心下还惦记着正事呢,道,“来前朝云师傅托咱们送的书信,咱们还是问问义父,早日送去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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