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倒不觉如何,笑问,“姐姐不是说三月的日子么?”
“是啊,该就在这几天了,我也不敢出门。”沈素是亲弟弟,不必太多讲究。沈氏身子沉重,坐着不舒坦,便斜靠在软榻上,问,“家里打算什么时候摆酒?”
“我原说不用摆酒,看爹和岳父的意思是想摆的。”他岳父当天就送了头猪过去给他摆酒用,听沈素说不摆酒,胡子险些翘起来。
沈氏笑,“长辈们看你有出息,心里高兴。定是想好生庆贺的。我知你志不止于秀才,就当哄长辈们开心吧。”
姐弟两个说了好半日的话,当晚又与何恭说了许多话,沈素在何家住了一宿,第二日去酱菜铺子里瞧了瞧,方回家去。
沈氏原是三月中的日子,结果一直拖到三月底都没动静,何老娘着急蹿火,饭都吃不下,盼孙子盼的嘴上起了一圈燎泡,连沈母在家久等信不至,忍不住让儿子驾了车来探望闺女,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没生啊?沈氏素来好耐xing,倒是稳得住,还劝了母亲一回,“这是时辰没到,生孩子,有早几天的,自然也有晚几天的。”
话虽这般说,沈母仍是急。
以往,何老娘瞧不上沈家,沈母肚子里也对何老娘意见颇多,这回因沈氏到了日子不生产,亲家两个罕见的达成一致:去芙蓉寺烧香!
何子衿觉着烧香没啥用,沈氏跟丈夫商量,“两个老人出门,你跟着一道去吧,阿素路上不如你熟悉。”
何子衿道,“要是娘你要生怎么办?”
何恭也很不放心,“要不我陪母亲岳母烧香,让阿素留在家里。总得有个男人在家支应才行。”
何子衿道,“我舅哪儿都熟!”她舅在县学里念过书的人,芙蓉寺是碧水县唯二景点之一,沈素哪里会不认得路哟。
何恭左右思量一番,道,“阿素不是外人,我实在不放心你。让阿素陪着去烧香,我在家里。这生产不是小事,万一真就赶了寸,一家子大人都不在家,要如何是好。”
沈氏抚摸着隆起的肚皮,抱怨,“小家伙肯定是慢xing子,都这会儿了还不出来。”
何恭怕妻子沉心,笑着打趣,“等出来先打一顿屁股再说。”
何子衿也问,“娘,我是早生还是晚生啊?”
沈氏笑,“你啊,刚九个月就生了,要不这么个急慌慌的xing子呢。”
也不知是不是芙蓉寺的菩萨显灵,当天两位老亲家烧香回来,沈氏肚子便有了动静,及至清晨,产下一子。何恭取名:何冽。
此时,沈母与何老娘也找到了共同语言,沈母道,“我以往都说朝云观的香火极灵的,不想芙蓉寺也这般灵验。”头一天烧了香,第二日她闺女就生了。
“那是,我但凡有事都是在芙蓉寺烧香,到底是县里的大庙,住持也有道行。”两个老太太jīng神百倍的说起宗教信仰来。
第36章 治病
????自从有了何冽,何老娘仿佛被打了兴奋剂一般,成天高亢的像只要下蛋的老母jī。当然,这是何子衿对何老娘所作所为颇为不屑的形容词。主要是何老娘眼里忒没人,见了她就一口一个“丫头片子”,见了何冽就一口一个“我的乖孙儿啊”。
何子衿就算活两辈子,哪怕知道何老娘就是这么个二百五的刁钻脾气,也险给这重男轻女的势利眼气死。
何子衿跟她爹说,“要不是我心胸宽广,我得打阿冽一顿出气!”
何恭吓一跳,忙问,“阿冽惹你了?”他闺女这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啊,是不是吃坏东西啦?
“是祖母啊,简直不把我当人,天天说我是‘丫头片子’,把阿冽当宝贝。”何子衿气呼呼的跟她爹告状,“气死我了!明天我不去跟祖母一起吃饭了,爹你去吧,我在屋里跟娘一道吃!”随着渐渐长大,何子衿不再掩饰自己与众不同的智商,愈发显得口齿伶俐。
何恭听闺女抱怨一通,只当她小孩子别扭,笑着哄她道,“你刚下生时,你祖母也是一样疼你呢。”
“谁说的?我都知道,我满月酒都没办,就因为祖母嫌我是女孩子。”何子衿深觉心灵受到创伤,而且,她颇有些小蛮脾气,说不去何老娘屋里吃饭,她就真不去了,任谁说也没用。便是见着何老娘,也仅限于“祖母”“嗯”“啊”“是”四字的jiāo流。
何恭私下同老娘抱怨两句,“我知道娘喜欢孙子,也别忒明显,子衿都五岁了,渐渐懂事。你说她还小,其实大人的话都能听得懂。先前她跟你多亲近哪。”现在都不理你了。
何老娘简直冤死了,对何子衿的脾气亦深表不满,“我哪里不疼她,她要吃什么果子,我哪次不买给她吃了。小没良心的,阿冽年纪小,多疼一些可怎么了,她亲弟弟呢。”
“娘你别总喊子衿‘丫头片子’成不?孩子知道要好赖的。”
何老娘眼一翻,直接将儿子噎死,“那喊啥,喴祖宗算了!”
不待儿子说话,何老娘跟着就是一通报怨,“都是你们惯的!一个臭丫头,拿着当宝贝,你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会帮我gān活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我有乖孙就够了!”提到何冽,何老娘眉开眼笑的与儿子道,“前儿你姑妈过来瞧阿冽,还跟我说呢,三乡五里的没有这般俊俏的小子,长得真俊!”
何恭自己把闺女当心肝宝贝,并不因得了儿子便不疼闺女了,甚至何恭深深觉着,她闺女这样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回去与妻子道,“我跟姐姐小时候,娘也不这样重男轻女的。”
沈氏对何老娘也没好法子,只得道,“咱们多疼子衿些就是了,女儿家,原就该多疼些的。”
于是,在何老娘势利眼的衬托下,何子衿感受到来自父母的浓浓关爱。在此qiáng烈的对比下,何子衿就更不爱答理何老娘了。
何子衿不理何老娘,何老娘开始没当回事儿,爱理不理,反正她老人家已是有孙万事足。待沈氏出了月子,何老娘的热乎劲下去了些,同余嬷嬷念叨,“我怎么觉着屋里怪冷清的。”
合着您老人家现在才觉出冷清来啊,余嬷嬷早觉出来了,还跟何子衿jiāo流过几次,想着劝劝何子衿不要跟何老娘赌气,结果被何子衿说的颇是难受,何子衿是这样说的,“在祖母心中,阿冽是天上的云,我就是地下的泥。她有事没事就骂我,觉着跟我吃块点心就是恩赐了。嬷嬷,是不是女孩儿就比男孩儿低一等啊。”余嬷嬷给何子衿两只纯真无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的心酸,安慰过何子衿后,也想着寻个机会劝劝何老娘来着。难得何老娘后知后觉的提起何子衿来,余嬷嬷当即就说话了,余嬷嬷笑,“大姐儿好些日子不过来了,少个孩子,可不就显的冷清了。”
何老娘想到何子衿赌气不来她屋吃饭的事,嘀咕,“个死丫头,还挺记仇。”
余嬷嬷叹道,“孩子家,可懂什么。先前就大姐儿一个,您说个什么,她也当你疼她。如今有了哥儿,您一口一个‘乖孙宝贝’的,看都不看大姐儿一眼,也怨不得孩子生气。就是我瞧着,也替大姐儿不平。”
余嬷嬷是何老娘的陪嫁丫环,终身未嫁,无儿无女,伴在何老娘身边大半辈子,何老娘不拿她当下人,只当老姐妹一般。故此,余嬷嬷这般说话,何老娘也不恼,还道,“你也给那丫头收买了不成?阿冽生下来才几天,我多疼他些怎么了?谁家的孩子跟她似的,跟弟弟争高下。”
“都是一样的儿孙,哪里分什么高下,太太一样待就是了。”余嬷嬷温声道,“当初咱们大姑奶奶和大爷小时候,太太可不是这样的。一个甜饼,一人一半。如今呢,您这里有啥,都是给哥儿省着。”
何老娘道,“早买了点心,她不来吃,难不成叫我给她送去?”
余嬷嬷笑,“太太不好送,奴婢替太太走一趟如何?”
何老娘忍不住笑,“我知道你疼那丫头,去吧去吧,就我是招人嫌的。”
何老娘想着,一个丫头片子,屁大点儿年纪,给块点心也就能哄过来。谁知,何子衿把点心收下了,仍是不理何老娘。何老娘也来火,心道,爱理不理,当谁稀罕丫头片子呢!
何子衿根本不去何老娘屋子一步,天天除了去何洛的学前班,串串门子外,就是在沈氏屋里逗何冽。有何子衿在,气氛是不消说的好。
故此,除非何老娘去瞧何冽,不然她那屋里,就她跟余嬷嬷两个,以往也没觉着冷清,这会儿偏冷清的叫人受不了。
何老娘坐屋里实在无聊,四下瞧瞧,后知后觉的问余嬷嬷,“咱们屋里的花呢?”何子衿爱养个花糙,以往都是挑了好的给何老娘这里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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