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毫无知觉,耐心规劝:“嫁人了又如何,身为一名闺中女子,这辈子没个jian夫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更何况,我也未有心上人,京城这边男子大多高华度远,比扬州城那群小气矫qíng不知好了多少倍去了,我要在京城找个如意郎君!”
我瞄了阿连一眼,笑道:“也好,近来待在府上确实闷得慌,出去走走也无妨。”
未换衣衫,我同阿连出了房门,刚拐过画廊一角,便见云深从对面而来,他长身玉立在葡萄架下,清风叶动,斑驳的月影落满他素净的衣衫,如晃动的雅墨。
他施施然走到我跟前,云深后头跟着一位提灯的书童,是上回组织围观的那位,见到我和阿连忙垂首行礼。
他瞥了眼我身侧的阿连,道:“阿珩可是要出门?”
我回:“是了,同阿连去放河灯。”
阿连不慌不忙补充:“嗯!顺便看看有没有俊俏的公子!”
我轻微咳嗽,示意她可以住口了。
云深面色微动,却也叫人捕捉不真切,他只别有意味“哦?”了声,看阿连一眼,最终将目光停回我面上:“不知云某可有幸陪你们一道去看看俊俏的公子?”
我看着他,此刻正抿着淡笑,只道:“是阿连要去看,并非我本意。”
云深笑意渐浓,眼底蕴满清辉:“你为何要这般急着解释。”
听罢他的话,我也不禁扪心自问,对啊,我为何要急着解释呢,只好道:“嗯……大概是我想多了。”
“不多,刚好。”他说完,又浮起一丝笑,便移开目光,遣了身侧的书童去备轿。
***
轿子停在护城河畔,掀开轿帘,便能瞧见夜下风挽水绉,一泊溶溶月色dàng漾在浓郁的桂花香里,此时,已有许多百姓蹲在河边小心地将花式各异的灯盏摆于湖面,河灯一放三千里,纸船明烛照天烧。
我和阿连提着先前在路上扎好的荷花登船下了马车,云深在我们身后,指挥车夫将马车停置一边人迹罕至处,方才跟上我们,我也耐心回过头等云深过来,他慢步徐行,一袭素雅的衣衫,叫满岸的花千树星如雨都浑然淡去,只余他一人如月长照清辉发。
阿连应是与我感受相同,只听她啧啧道:“唉,阿珩啊,我深觉要少看看你相公,不然我今晚休想在这发现什么翩翩佳公子了。”
我摸摸下巴,点头赞同她的话:“嗯,我也这么认为。”
阿连当即下结论:“你捡到宝贝了,还是路上误打误撞捡的。”
我回她:“确实,依云深来看,还是玉中暖白羊脂,珠中东海夜明。”
阿连放低嗓音:“你看,路上的姑娘都在偷窥他,你有没有觉得,心下很不慡快。”
我道:“丝毫未有,宝贝就是要拿出来炫耀的。”
阿连痛心疾首捶胸顿足,边使着劲用灵动的黑眸四下扫she:“我的珠玉呢?你在何处……”
她声音突地顿住,拉紧我袖口,指着一处,问:“快看快看,那男的很不错。”
我循她所示之处看去,河畔垂柳下头,一位白衣公子立在河畔,他垂眸盯着水上灯盏,侧脸便是可见一斑的毓秀清奇。
他的衣袂被风chuī鼓,如一只白鹤,yù要扬羽而去。
我下结论:“嗯,确实不错。”
阿连将自己捏着的灯船塞进我手里,抛下句“我去近处看看便回,别只是侧脸杀手”就匆匆去了,此刻云深也走至我身侧,问我:
“怎么?阿连发现目标了?”
我朝她一路小跑的方向努了努嘴:“喏,那位。”
他问:“你不一道去看看?”
我想也没想,道:“阿连方才同我说,要少看看你,看了你眼里就看不到旁的翩翩佳公子了。”
云深未回我的话,只是笑出了声,头一回听他笑的如此慡朗,似山风拂面,我禁不住侧头瞄了瞄他,可惜只一个侧颜,瞧不见他神qíng,过了良久,云深敛住笑,接过我一手的花灯,拉住我那只空闲下来的手,牵着我,越过人流,去河岸放灯。
湖面水月粼粼,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将纸灯搁上水面,目送它随水流去,融入数盏相似的明亮之间,才对同样蹲在我身侧放灯的云深道:
“其实我挺害怕放这玩意儿的,送走一盏灯,像是送走了一个人。”
我继续道:“年幼时,送走的亲近之人太多,那时候扬州百姓也有在中元节放河灯的,我途径运河,瞥见一川纸灯,就放佛看到了许多漂浮的游魂,也许其间就有我已经逝去的爹娘,白府上上下下百十口,就在此间悲伤地看着我……”
“我停在河边,就会燃起一种念头,如今的我,独自一人苟活于世,真的很没意思。”
说起这些话时,我心尖有麻木的酸涩,却一点流泪的yù望也没有。
“莫要过多留恋旧事,”只听得云深叹了口气,便拉着我站起身来,他明亮的眸子看进我眼里,光风霁月,道:
“阿珩,你别忘了,你如今已经不只是白家小姐,你是云夫人,你还有我。”
云深的眼底,时常都带着一点温然的无奈和纵容,被他这么看着,我心里舒缓了许多。
“诶诶!终于找着你们了。”
阿连此时一蹦一跳到我们身侧,她身后还跟着那位公子,白色的衣衫在夜雾流光里轻轻浮动。
那公子如我原先所料,眉眼罕见的jīng致秀雅,他朝我们微微行君子之礼,视线在我和云深面上流转了一圈,最终停了下来——有些惊诧地,亦或者说是惊艳地,停在了云深身上。
我忍不住多将打量了他两眼,便恍然大悟。
之后,我们四人找了一处沿岸茶舍坐下品茗,阿连表现yù极qiáng,席间未有枯燥,我们谈笑风生至月上中天。那位公子说天色过晚将要回府,便要离去,阿连找准了时机与他同行,那公子也含笑应允了。
我与云深立在茶舍门口目送二人并肩远去,依稀还能辨识道阿连的身形如跳脱的兔子,我摇摇头,想起她走之前,对我说的一句“我怎么总觉得那宁公子看上你了?”,笑道:
“傻姑娘。”
云深接过我话,道:“都是傻姑娘。”
我问:“何解?”
他笑了笑:“一个傻姑娘看上了另外一个女扮男装的傻姑娘,还有一个更傻的姑娘不愿意揭穿那个看上了傻姑娘的傻姑娘。”
我瞥了他一眼,笑道:“想不到你也看出来了。”
他道:“我怎会比那位更傻的姑娘还要傻呢。”
我道:“我觉得吧,那女扮男装的傻姑娘好像看上了那个声称自己不傻的傻小子。”
他波澜不动,只付淡然一笑,垂目问我:“那更傻的那个姑娘呢?她看上了没?”
我不知该说什么,一时话堵在喉间,只静静看着云深。
云深倒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他笑意不改,只道:“既然她不发一言,傻小子姑且以为她是默认了吧。”
不再作笑辞,云深又拉起我手,离开河堤,慢行上了街,因是节日,街上依然是宝马雕车香满路,云深带我来到一处地方停下,里头灯火通明,我举目一看,朱门上高挂着“千山书斋”四个劲道朱字。
云深一沓进去,书斋门内左侧垂着脑袋拨打算珠的掌柜乍然抬眼,见到我俩,短暂的惊讶瞬间转为惊喜,疾疾从柜台后迎了出来,捻须惶恐道: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啊,相爷今日怎么亲自来了?是看上什么传记了?遣人叫小的送去也好。”
云深微弯凤眸,笑道:“今日并非我要买书,是带内子来看看,她对画本颇为喜好。”
我凑过去,暗问他:“咦,你怎么知晓?”
他丝毫不拐弯抹角,径直答我:“长生卖我的。”
我瞪他道:“坏丫鬟,白养这么多年了,胳膊肘往外拐。”
云深回我:“我是你相公,不是外人。”
被他一句话噎住,那掌柜似是终于得了空暇cha话进来,他道:“夫人喜欢画本呀……”他眯眼想了想,随即从离门最近的书架上取下一本,我循着他看去,发觉那书架上都摆着一样的画本。
掌柜重新踱回我们跟前:“夫人,不瞒你说,我们这里最好看的,卖的最好的画本吧……就是我手里这本了,你也看到了罢,我满架子上头都搁得是这本……昨日刚进来的,不出三日,估计又得卖光……”
我接过那画本,看清楚那上头的册名,险些没呛得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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