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师,我有问题。”
我挤出笑:“嗯,请讲。”
就被他一打岔,我想再对窗口的顾行止打个手势说明什么的时候,他一整个人已经从窗口消失了,像画幕被不小心涂白了一块,原先上头的主人公完全寻之无影。
“薛老师,你有男朋友没?我可以追你不?”他又问了我这么两个震撼世俗的问题,直白程度不改当年啊,而且显然比求包养的战斗指数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全班因为这个问题一搅,下课前的热火凝结到冰山一般沉默。
我放下已经抱在怀里的教材,冷静回答他:“孩子你才高三毕业吧,我已经三十岁了哦~你是不是过于紧张导致语言组织错误了?你确定不是想问‘薛老师你有儿子了没我可以追他不’这样的问题?”
班里哄笑成一片,章毓脸黑成一片。与此同时,我也收到顾行止的短信,他说:公司临时有急事,先走了,抱歉。我回了四个字:木有关系。
下课,章毓一直呆在教室门外,我走出去询问:“怎么还不走?”
“你管我。”他手肘抵在阳台栏杆,我转头就走,又被他急促叫住,“薛老师。”
“嗯,什么事?”
他憋了半晌只为了一小句自我介绍,“我叫章毓。”
“哦~章鱼啊?”我从刚才就想调侃他名字的念音。
“你就这么叫吧,我很随意的哦~”他丝毫不在意,一下子又恢复平常那种骚包自若的态度,大摇大摆越过我下了楼。
××××
第一天跟章毓同学下课前闹得那个小笑话倒是很神奇的让我跟同学们亲近了不少。
之后课间休息的时候,经常有前排的女生主动跟我聊一些题外话,明星穿衣美甲什么的。
我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不会尴尬,有个女孩子甚至还惊讶说,老师你真的三十岁了?
当然,也有问顾行止那厮是不是我男朋友的,我说是之后,她们大多语气里表达着羡慕,眼睛里点满失落的意味,“像小言男主角一样的男人呐”——是啊,哪个姑娘不想遇上这样的男人呢。
我抱臂倚在窗口,漫不经心对面前三个年轻的女孩子道:“大家都一样,我也是外貌协会的严重患者。我们这样觉得,对优秀男人的定义都是讨喜的小言男主,猥琐丑男都该被拖出去枪毙。”
她们乐呵呵笑了。
“所以我被一直剩到三十岁了,”我波澜不惊地带动一个转折:“你们千万别这样。”
“老师说笑呢,都有那么完美的男人了。”
我把原先搁在她们面前桌上的茶杯端起来,但笑不语。
其实吧,总有那么一天,等到那个人出现之后,相信曾经年少的姑娘才会明白,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爱慕的那个男孩子。哪怕不是那么优秀,不是那么英俊,甚至不满足起码的基本条件,他依然是自己心里的小言男主。
他一直是,永远是。
就算年华会让他发福出啤酒肚,磨灭他头发原先乌黑的光泽,他脸上的线条不再硬朗guī裂出gān枯的皱纹,他眼睛原先清澈的光亮逐渐浑浊,他指节颤抖都无法握紧你的手腕,他叫你名字的嗓音已然沙哑如砾。
——长相,财富,身姿都一无所存。而你却依然可以用自己同样并不动听的声音,叫他一句“老头子”,陪他在公园的小道散步,心头依然饱含少女一般黏稠的浓qíng蜜意。
多少人爱你青chūn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唯独我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这才是真正该憧憬的爱qíng,而非现今这个时刻挂在嘴边念念不忘的“白高瘦钱”。
外头阳光正好,树下的糙丛被落满明晰的光点,我站在窗口发了一阵呆等上课,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转头看到章毓站在我身后,说:“老师,外头有人找。”
我回过身,见到一个女孩子站在外面,《Mina》这类的日韩杂志的穿衣风格,扎着大光明马尾,露出一整张小脸,清慡舒适且养眼的少女模样。
我走向她,问:“有什么事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竖起挂在胸前的白色牌子,上面墨印着不大不小的端庄黑体字:
《东方日报》记者:云蔚
“嗯……?”我不明白她的来意,这个报刊做的很大,东方的记者,也绝非等闲之辈。
她露出笑:“我最近要做一个关于学生假期补习班的新闻专题,但是每回来到这里就想做个小采访,总用一些老师不是很理解,尤其是初高中的。以为我是什么私访揭短的偏激记者。来了好几次了,总是不顺利呀,我还在试用期,不做出点东西来,估计没办法转正的吧,”她自怨自艾了一番,专注地看向我:“您能帮帮忙吗?”
“好啊。”我想也没想答应了,上报纸的事qíng嘛,何乐而不为呢。
她放佛松了一口气,笑容比刚才自然得多,差点就要抱住我:“太好了!我先回去整理一下,明天下午就来给您做采访!”
然后就风风火火地挎着包小跑下楼了。
我站在原地,看了她背影许久直到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界。
——总觉得这女孩子有些面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诶?
作者有话要说:关门,放女配~~~~~~~
前段时间太忙,期中考好几门专业课,结束了考试,结果又被临时拉去参加学校的红歌会,卧槽!
直到昨天终于忙完一切。
所以这几天的更新被搁置下了,
又被过高的霸王率搞得心qíng一直不好,疲于写文。
对不起各位大人了~
底下更新会稳定的,隔日或者日更。-v-
【口三四】
KD班的最后一次聚会是在会计班考试成绩出来之后了,彼时用来补课的老市区图书馆大楼下的梧桐叶子都泛huáng,外头白茫茫天地间满目金huáng。
我站在讲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贺词在职场上倒是信手拈来,但是在在一群比我小十岁的孩子面前却是唇舌晦涩,突然间能理解了高考后那些老师的心qíng——
到最后只是深深鞠了一躬,弯腰的时候眼眶瞬间红了一圈:“谢谢大家了——!”
前方的台下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今天是“坑爹”班全体学员的告别仪式,顾雪琪特意订了一个大蛋糕让我带来庆祝本届百分百的通过率,并且似乎有要把坑爹的品德继续发扬光大的打算。
“下次别找我了,”被一群孩子们欺负的满身奶油,躲到卫生间里好不容易清理掉,我带着几处湿漉的水斑走出门去,对等待我的顾雪琪抱怨:“一把老骨头折腾不起啊。”
顾雪琪在用钥匙扣上的指甲剪扯身上毛衣落出来的线头,头也不抬:“嗯,知道了。”
“还有三个月就过年拉,都三十一岁了,真是越来越凋零了,”我用囚徒拉牢门栅栏的姿势拽着栏杆,远方天空湛蓝:“天气不错。”
“嗯,”顾雪琪走至我身侧:“你被辛弃疾附体了?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好个球啊,见过我这么磕碜的辛弃疾么?”
“你真要去啊?”她转移话题,拍了拍我的后背。
gān燥的风穿过眼睛,我在湿润前飞快掉过头,用刻意带笑的嗓音回答她:“嗯,走吧。”
顾雪琪拉住我手臂:“估计一时半会还走不了,那孩子好像还在那等你呢。”
我回头,见她正朝楼下努嘴,顺着望去——
章毓正站在大道边的梧桐树下,也在朝楼上看,见到我后,兴奋地挥舞起手臂,日光洒了他一脸。年轻的脸,如同恣意生长的繁茂青糙,把不咸不淡的秋天都蕴藉出一点chūn日朝气的味道。
顾雪琪声音倒是很平静:“这孩子好像还真挺喜欢你的。”
我把聚焦在少年身处地的视线又转回来:“算了吧,我都可以当他妈了。”
“也是诶,顾行止也就比你小三岁,他妈都那么心存偏见。要是你跟章毓在一块,这孩子的妈估计得提着大刀来砍你脑袋瓜子,好聚好散吧。”
“嗯……我去解决掉。”
“好,我在对面的小咖啡店等你,你快点温酒斩华雄,”顾雪琪急急叫住我:“薛瑾啊,你真的要去啊?”
“嗯,gān嘛不去?”说完,我下了楼,下了三节阶梯,我才意识到,也许顾雪琪问我的那句“你真的要去啊”并不是关于章毓的事qíng。
算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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