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没法过了_天如玉【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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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屹之却在此时光明正大地去了相府。

  愈发闷热的夏日,谢殊房内门窗大敞,她侧身卧在榻上,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卫屹之被沐白送入房中,刚好看到她的侧脸,似日落后不久便已悬在天边的皎月,不明亮,反而有些苍白。

  卫屹之在旁坐下,静静看了她许久,低声唤了句:“如意。”

  谢殊倏然转头,眼神从迷离中渐渐清晰:“是仲卿啊。”

  她要起身招待,被卫屹之拦住。

  “如意语气怅惘,看来是心病,究竟出什么事了?”

  谢殊笑了笑:“没什么事,最近天气反复,我有些cao劳,就这样了。”

  卫屹之摇头叹息:“你我兄弟,何必遮遮掩掩。如今外面人人传是因那伶人之事,可是真的?”

  谢殊垂眼盯着他衣摆上jīng致的绣纹,忽然发现对于自己的过去,知道最多的除了谢铭光外,居然就是眼前这人了。

  真是意外。

  “他是我幼年玩伴。”

  卫屹之眼露诧异,很快又掩去。

  “当初若非他赠了半包谷米给我,我根本熬不到谢家派人去荆州,也就没有今时今日。”

  “那你又何必将他送去吐谷浑?”

  “为了博个清白名声。”她扯了一下嘴角:“总之皆因我自私而已。”

  “哪里的话,是秦兵凶戾,这一切只是意外。”卫屹之沉默片刻,忽而道:“其实家兄也是这般在途中被秦兵俘去的。”

  谢殊意外地抬头:“什么?”

  “家兄卫适之,年长我十岁,我幼时体弱多病,还是他教我习武qiáng身。他领兵戍边,建功立业,本该功成名就,那年回都探亲,经过jiāo界巴东郡,遭了秦兵伏击。”

  “那他现在……”

  “怕是不在了吧。”

  谢殊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默默无言。

  卫屹之伸手覆住她的手背:“看开些吧。”

  谢殊低头看着他的手指,点了点头:“多谢。”

  卫屹之告辞时已是满街灯火,茶馆酒家里时不时有歌姬浅吟低唱,也有人在继续议论着丞相和那乐人。

  当初他兄长出事时,也有人或幸灾乐祸或扼腕叹息地议论过。但他们只是外人,又如何知晓真正经历的人是何种感受?

  回到府中,他找出了皇帝赏赐的珍贵补药,命苻玄送去给谢殊。

  “郡王怎么忽然……”苻玄一时失言,及时收口。

  卫屹之摆摆手:“去吧。”

  二十章

  覆舟山之南有地坛,是皇家药圃,里面栽种了各种药材,以供宫廷用药。

  谢殊养了几日病后,独自一人去了地坛,在那里择了一小块地葬了那颗牙,做了个假冢。

  她孤身一人,却用一件外衫裹了一大堆gān粮美酒。幼年时虎牙为糊口奔忙,如今安息地下,她一定要好好供养他。只是为不给别人看出来,gān粮都包好埋入地下,美酒都撒入土中,假冢也做得很小。

  若确定他真死了,再给他起个大坟吧。

  从地坛出来,忽闻覆舟山上传来了铮铮琴音。她一时好奇,沿着山道走了上去。

  时值正午,烈日炎炎,她仍旧中衣外衫齐备,直到此时行走在山间才感到一丝凉意。

  上次和卫屹之见面的凉亭里坐了个人,散发敞衣,正在抚琴。空山寂静,只有他一人在座,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谢殊不喜欢音律,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听到乐曲想起了虎牙,此时却被此人的放làng形骸吸引了,忍不住走近了几步。

  那人听到脚步声,转头看来,斜眸一眼,不尽风流。

  “咦,这不是丞相嘛。”

  谢殊笑了一下,走入亭中:“王刺史怎会在此?”

  王敬之停下抚琴,拿了旁边酒盏笑道:“想来便来了,丞相可要同饮一杯?”

  谢殊坐到他对面:“也好。”

  王敬之已有些醉态,眼神都朦胧迷离起来,替谢殊斟酒时说道:“丞相似乎很喜欢我赠送的那乐人。”

  谢殊愣了愣:“怎么说?”

  “看你眉目之间神色郁郁,定然还在惦念他吧。”

  谢殊不由心生佩服,一个半醉的人还能察言观色,这些世家子弟真是厉害。

  “算是吧。”

  王敬之根本不安慰她,反而哈哈大笑:“那这么说,丞相你是真有龙阳之好了?”

  “真真假假,又有何分别?”

  “自然有分别,以后我与丞相相处可得把握好了,千万不能被人瞧见。”

  谢殊酌一口酒:“你醉了。”

  王敬之又放声大笑,笑完忽而一头栽倒在石桌上,径自睡去。

  谢殊错愕无比,左右环视,真的只有他们俩在,是要放任他在这儿睡着,还是扛他下山?

  她起身戳了王敬之一下,他忽然惊醒,迅捷地握住她的手,继而一愣,又连忙松开:“平常跟家人打闹惯了,丞相见笑。”

  他看着谢殊的眉眼,一手支额,口中低吟:“芙蓉半开倾城色。丞相若是女子,我定要上门求娶,哈哈哈……”笑完又伏桌大睡。

  谢殊摇摇头,不管他了,自己下山去。

  上山时还是烈日炎炎,下山时竟已乌云密布,不一会儿便落起雨来。

  谢殊走到半道又返回,将那件用来包供品的长衫盖在了王敬之身上,免得待他醒了说她不近人qíng。

  回到谢府,沐白正带着一大群人要出门,见到她,急忙迎了上来:“公子可回来了,你独自出去可吓死属下了,属下正要去寻你呢。”

  谢殊勉qiáng笑了一下:“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沐白看她qíng绪低落,连忙拿别的事来转移她注意力:“对了,公子让属下去查的事qíng已经查清楚了,宁州那边并无秦兵俘虏晋人之事,那份快报应当是假的。还有,冉公子的确调动过府内兵马。”

  谢殊眼神一亮:“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谢殊长长舒口气,没想到自己真猜对了。

  她目前给谢冉权力有限,边防快报只会直接递到她手上,那日却是谢冉送来的,难免惹她怀疑。

  伶人是谢殊亲手挑选的,谢冉无法在队中安cha人手,一定是打算等伶人队伍出了建康再派人去除了楚连,再用一封假快报做借口。

  不过谢冉确实有本事,那份假快报做的简直天衣无fèng,谢殊派人去查时心里已经信了。

  “府中人马可有出动?”

  “只调动了数十人,属下已派人去追,按他们的行程,最迟后天就可返回。”

  谢殊点点头:“很好,去传我话,将我给冉公子的印信收回来。还有,今后府中人马直接听命于我,任何人无权调动。”

  沐白见她神qíng冷肃,不敢耽搁,赶紧去办了。

  谢殊回房沐浴更衣,回到书房时已经神清气慡。

  其实她是存着私心的,无论她和虎牙是否相认,外界已风传她宠爱虎牙,以后他肯定会卷入很多是非。吐谷浑来使说过他们国主十分爱听击筑,可惜本国内无人擅长,她在给虎牙安排去处时便想到了这里。

  在乐舞不盛的晋国,伶人只是玩物,去了爱好歌舞的吐谷浑,他们至少还能算个艺人。

  虎牙一定和她一样,并不在乎在哪里,只要能活下去,能活得好就行。只有当初在死亡边沿挣扎过的人才能看淡其他,眼里只有存活。

  她忽然想起那颗牙,当时是悲伤,现在想想就觉得傻气了。

  算了,回头还是刨出来吧。

  沐白从流云轩离开后,谢冉就对着窗户默默站着,半天没动一下。

  他并没有做错,半点也没有。当初幼年好友前来探望他,不知怎么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居然转头就出去散播,多亏谢铭光及早发现才杜绝了后患。

  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有把柄就该尽早斩糙除根。

  八年前的荆州根本就是人间炼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谢殊既然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岂能心慈手软?整个谢家都还要靠他,他自己也还要靠他!

  “怎么伯父偏偏就选了你。”他紧紧握着窗框:“难道我押错人了?”

  待到下次休沐,谢殊支开沐白,又溜达去了地坛。

  丞相来一次可能是一时兴起,来多了就奇怪了。药圃里的宫人发现丞相来了两次,每次都是在同一个地方,而那地方居然是特地僻出来试着培育ròu苁蓉的,顿时心思就微妙了。

  “ròu苁蓉不是壮阳补肾的吗?”

  “好男风也要壮阳?我还以为丞相那样的,是下面那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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