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也没指望拉拢他,便也顺着他的话说,说着说着,就绕着王蕴之这小孩子说开了。
王敬之说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乃是嫡出。谢殊却记得上次去会稽并未见过他妻子,还以为他至今尚未成婚,不免诧异,便借机将疑问提了出来。
王敬之道:“说来遗憾,内子与在下自幼相识,感qíng甚笃,后来却因难产过世,只能说世事无常吧。”他伸手按了按儿子的头,笑得怅然若失。
谢殊不禁感慨:“看王太傅府中美人众多,还以为是多qíng之人,原来是痴qíng人。”
王敬之摇摇头:“qíng与爱,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谢殊挑挑眉,算了,于此一道,她绝对比不过他这种qíng场老手,还是闭嘴的好。
王敬之见她不开口,一下想起她好男风,男女qíng爱什么的还是别提得好,遂也闭了嘴。
王氏父子离开后,谢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听了半天王敬之说的话,也悄悄看到了那个王蕴之,和谢殊一样受了严重的刺激。
“丞相身子还需好好调理,早日有后,谢家才能世代荣华不衰。”
谢殊很忧郁:“如果可以,宁愿用我两位堂叔换他王家一儿。”
“……如果是谢敦和谢龄那样的,王家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谢冉叫来沐白:“今日给丞相的药煎好了吗?赶紧端来啊。”
谢殊看看窗边日渐颓败的兰花,心痛如刀绞。
芳菲已尽,初夏刚至。
谢殊上朝路上被丢了一车的香囊,个个jīng美绝伦,里面包着朱砂、雄huáng、香药等等药材,因为临近端午,取的是避邪驱瘟之意。
她挑了几个,越看越钦佩,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针线活呢?果然做女子可比做男子难多了啊!
回来时进入乌衣巷,车舆忽然停了停,沐白下了车,不一会儿上来,手里捧着一只香囊:“公子,方才王家婢女拦车,送了这只香囊给您。”
“王家?”谢殊接过来,看到边角绣着个“秀”字,分外诧异。
王络秀居然给她送香囊?不太妙啊。可细细一想,无论如何,王家绝不可能找上门来与她结亲,毕竟王敬之的目标是超越谢家,不是共同繁荣。所以王络秀此举应当是自己的意思了。
谢殊摸了摸自己的脸,再想想王络秀那温婉贤淑的样子,心里生出了浓浓的罪恶感。
朝堂之上,因为有王敬之的加入,开始有了新气象。但他表现的很中庸,尽管大部分王家人都认为自此后王家便可扶摇直上,他却不以为然。
如今的谢殊已经不是一年前在会稽能被随便掳走的人,她的相位已经越坐越稳。自压下废太子一事后,太子身边几乎都换成了谢家的人,他即使身为太傅也未必能做什么。谢殊虽然提携了他,却绝对不会给自己另树敌手,必然有其他目的。所以王敬之能做的就是保持中立。
朝中无大事,边疆却一直传来令人担忧的消息。
去年秦国打算进犯吐谷浑的事还犹在眼前,今年他们又按捺不住了。
一月前秦国派了三十万大军压往边境,领兵的是擅长打快战的拓跋康。他命人趁夜袭城,大破吐谷浑边城,之后一路迅疾作战,连占三城,眼看就要向吐谷浑腹地挺进了。
吐谷浑国主一面调兵抵挡,一面再次向晋国求援。这样关键的时候,卫屹之居然不在朝中,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金殿之上,皇帝一脸犹豫:“支援倒不是不可,但吐谷浑接连几次向大晋寻求庇护,却不知归附称臣,朕深觉不妥。”
谢殊出列道:“陛下所言甚是,然唇亡齿寒,还是该派兵支援才是。依微臣之见,可派骠骑将军杨峤领兵支援,再随军派遣使臣,待战事平定后便适机向吐谷浑国主提出此事,应当可成。”
皇帝点了点头:“也好,使臣的事谢相安排吧,至于将领,武陵王已秘密到达宁州,还是jiāo给他吧。”
谢殊皱起眉头,没想到他这几日不在,居然是悄无声息地去了边疆。
外人可能会认为她提议杨峤领兵是想剥夺卫屹之建功的机会,其实原因远不止这些。
上次卫屹之去吐谷浑遇到了虎牙,已经让她深觉不安。后来见卫屹之行为反常,特地写信给吐谷浑国主询问,旁敲侧击,却没得到原因。
她想过派沐白去找虎牙,事先打点好,防止他再主动与卫屹之接触。可卫屹之对边境出入防范甚严,弄不好就会传到他耳朵里,根本没有机会。
本来这次若能派遣别人去吐谷浑,再安排使臣将虎牙打点好,一切就都解决了。没想到卫屹之已经提前去了宁州,让她连准备的机会也没有。
下朝之后,她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再三考虑着使臣人选。
最适合的自然是谢冉,但他一见到虎牙必会下杀手。桓廷倒是为人纯良,谢殊也有意提携他,可他偏偏与卫屹之jiāo好。
这时沐白托着封信走了进来:“公子,宁州送来的急报。”
谢殊连忙拆开,果然卫屹之已经派兵支援,宁州刺史也亲自披甲上阵,鼎力支持。
她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
使臣定的是桓廷,不过谢殊又派了沐白跟在他左右,提点虎牙的事就jiāo给沐白来做。
为了防止卫屹之有闲工夫cha手,她又写了封信给穆妙容。
嗯,这绝对不是公报私仇。
三六章
六月盛夏,宁州边境燃起战火。
卫屹之正在案前查看地图,苻玄走入帐内,将桓廷出任使臣一事告诉了他。
“嗯,谢相有意提携桓家,会重用恩平也在qíng理之中。”
苻玄道:“桓公子已到朱堤郡,派人来说,想立即去拜见吐谷浑国主。”
卫屹之摇头:“此时不行,战事未定,边城凶险万分。你亲自走一趟,将实qíng告诉他,让他先到宁州与本王会合,之后再谈出使一事。”
苻玄领命出去,不一会儿有探子来报,拓跋康已拔营后退,往沙漠之地去了。
手下将领齐聚大帐,讨论应对之策。
副将秣荣疑惑道:“拓跋康已占领五城,忽然退避到荒凉的大漠,难道是忌惮郡王,所以有心回避?”
卫屹之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拓跋康不是石狄,吐谷浑军队不弱,却在他面前节节败退,此人不可小觑。况且他本人对沙漠之地异常了解,此举若非诱敌深入,就是声东击西。”
他手下最勇猛的先锋荀卓早已忍耐不住要出兵,连忙问:“那要如何应对?”
卫屹之看了看地图,点了两个地方:“秣荣与穆冲带五万兵马去吐谷浑支援,但不可冒进,无论是城池还是沙漠都不要qiáng入,守在外围就好。张兆与荀卓率十万兵马,突袭拓跋康后方益州。”
益州如今是秦国领土,此举是围魏救赵。
拓跋康收到消息惊怒非常,毕竟卫屹之是晋人,未必会真正救援吐谷浑,还是借机牟利的可能最大。
他权衡利弊,只能将三十万大军分开,十五万赶赴益州支援,十五万继续攻打吐谷浑。
这时卫屹之却命穆冲和秣荣退出吐谷浑,在宁州边境扎营观望。
拓跋康此时成腹背受敌之势,必须集中jīng力先破一方。吐谷浑倒是集结了兵马,却因为几个贵族争夺主将之位拖延着,暂时不足为虑,自然是要先破晋军。
“哼,不过就是个会吃五石散的文人罢了,他以为取字仲卿,就成当初马踏匈奴的卫青了?”拓跋康身边的副将对卫屹之不屑一顾。
拓跋康却并不轻敌:“此人虽美如珠玉,却英武非常。我本是看他生于江南,jīng通水战,才故意要诱他深入大漠,哪知他并不上当。你若小瞧了他,就跟上次的石狄一样灰溜溜滚回国去吧。”
副将这才收了声。
这时有参将提议道:“为防吐谷浑和晋军里应外合,将军当严守城池,断了他们的联络。”
拓跋康深觉有理,立即吩咐下去。
秦国分出去的十五万大军到了益州,立即被荀卓和张兆咬住,双方势均力敌,没分出胜负,就这么拖着。这十五万大军本指望速战速决再回头支援拓跋康,此时却如入泥沼,难以脱身。
七月初九,拓跋康派兵出击晋军。
穆冲和秣荣奉卫屹之命令,再退三十里。
卫屹之有心与吐谷浑内外夹击拓跋康,但消息被断,无法协调一致。
正苦思对策,拓跋康所在的边城内传出了鼓乐之声,秦军和晋军都大感意外。
拓跋康命人去查,原来城门处有一群被困的汉族伶人,因两军jiāo战无法回归故土,思乡qíng切,忍不住以乐声寄托哀思。
“汉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歌啊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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