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没法过了_天如玉【完结】(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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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中燃着炭炉,点着熏香,谢殊走进门来,一眼就看见谢冉坐在案后撩着袖子优雅煮茶。

  “你来的倒挺早。”

  自上次那一顿质问,二人许久没有私下见过。谢冉抬眼看去,谢殊正解去披风,身上着了件绯色衣袍,这般明艳夺目的颜色,却不及她白面红唇惹眼,他低下头专心看茶:“不是丞相叫我来的么?”

  “是啊,今日让你见一见几个小辈。”谢殊在案后坐下,朝沐白点点头。

  门外有人领着三个孩子走了进来,个个身着厚厚锦缎袄子,站在谢殊面前恭恭敬敬行礼。

  沐白向她一一介绍,为首的是谢璋,已过世的谢敦的长孙,看起来已有些少年模样了。他身旁站着的糯米丸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圆乎乎的,叫谢瑾,是谢璋的亲弟弟。最边上站着谢瑄,是谢龄的孙子,他长高了不少,垂着眼,神态却不见拘谨。

  谢殊故意道:“我将你们的父亲送上了斩头台,你们可怕我?”

  两个年长的孩子都一板一眼回答不是怕而是尊敬,像是套好了话。糯米丸子到底年纪小,顿时就被这话给吓哭了,谢璋在旁边小声教训他,却也无法让他安静。

  谢殊既无奈又好笑,想要安慰他,一接近,他倒哭得更凶,只好叫人先带他下去,临走还不忘给他压岁钱。

  她又问谢璋道:“听闻你不喜读书,那你可喜欢习武?”

  谢璋眼睛一亮,点点头。

  “可是武将也要读书识字的,你还是得用功才行。”谢殊说完吩咐沐白道:“请个好师父来教他习武,切记要人品端正的。”

  沐白记下,又叫人带谢璋出去。

  独自留下的谢瑄安然站着,不说不动。谢殊原本还有许多话要与他说,此时反而什么都不想说了,直接吩咐道:“将他留在相府教导吧。”

  谢瑄抬头看她,似乎很惊诧,过了一会儿才行礼道谢。

  谢冉看了半天,一直不动声色,直到沐白将谢瑄带走,才问道:“丞相这是gān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是个好苗子罢了。”谢殊笑眯眯地端过他沏好的茶饮了一口。

  谢冉看着她,手暗暗揪紧衣摆,她连继承人都选好了,可是即使没有子嗣,最好的继承者难道不该是他么?

  谢殊从茶盏后倏然抬眸,正盯着他。他怔了怔,只觉自己的不甘都被她尽收眼底,又有些难堪。

  谢殊,你就是要牢牢cao控我就对了!他愤然起身,拂袖出了门。

  沐白走回来,刚好与他擦身而过,惊讶道:“冉公子又跟公子吵架了?”

  谢殊搁下茶盏,笑了笑:“怎么会呢,我从不跟人吵架。”

  和往常一样,新年时皇帝会与百官同贺,但今年他身体抱恙,也没设宫宴,官员们就都空闲了下来。

  卫屹之今年算是一家团圆了,晚上母子三人秉烛夜谈,说起幼年趣事,都觉得好笑。

  “你当初连剑都拿不动,现在居然做到了统帅,真是没想到。”卫适之轻咳两声,有婢女来给他披上大氅,他拢着领口又对卫屹之道:“当年秦军大败,我听到晋军将领是你的名字,还以为听错了呢。”

  卫屹之看他一眼:“秦国应当知道你我的兄弟关系,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卫适之笑着摇了摇头:“他们一心想要招降我,怎么会为难我呢?”

  襄夫人忍不住cha了句嘴:“我早就想问了,你在秦国这么多年,有没有……娶妻啊?”

  卫适之仍是摇头:“秦国丞相安珩本来要给我做媒,但我知道这只是拉拢手段罢了,所以没有答应。”

  “那你这么多年就孤身一人?”襄夫人说着眼泪又要下来了。

  卫适之握住她手:“母亲不用难过,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卫屹之叹了口气:“虽然大哥不愿被陛下知晓你回来的消息,但我还是想上奏朝廷,请他将武陵王的封号赐给你,毕竟你才是长兄。”

  “那怎么可以!”卫适之一着急,立时猛咳,身子都佝偻起来,许久也止不住,最后竟晕了过去。

  襄夫人扶着他的手,慌慌张张地喊大夫过来,府中顿时乱作一团。

  第二日沐白又来大司马府送药,回去将此事告诉了谢殊。她正闲着,发现襄夫人最近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便决定主动上门去探望一下。

  房中炭火烧得正旺,简直要bī得人鼻尖出汗。谢殊走进去,只有卫屹之陪在一旁,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因为大夫嘱咐过不可惊扰了他施针。

  谢殊看了看卫适之,他紧闭着眼睛,看起来不太好。卫屹之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跟自己出去说话。

  二人踏上回廊,他才道:“我大哥这一身的病不是因为苦役得来的。”

  谢殊一愣:“那是怎么来的?”

  “当初秦晋jiāo战,秦国威胁他出面要挟我,他不从,便被灌了药物,一次一次,心肺受损,身体也每况愈下。恐怕此次安珩将他送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受良心谴责的。大哥怕我自责,就说是苦役所致,若不是被大夫诊断出来,他还要继续瞒着我们。”

  谢殊很震惊。她也想过卫适之在秦国必定经历过什么,上次来见他就是想探探qíng形。有襄夫人和卫屹之在,他这个人肯定是做不得假的,只是之前都没有消息,忽然就回来了,难免古怪。却没想到是这样。

  房中的大夫退了出来,见到卫屹之,禀报道:“大司马放心,大公子已经挺过去了,没事了。”

  卫屹之松了口气,等他走远,低声对谢殊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还派人去秦国查了一番,连自己亲哥哥也不放心。”

  谢殊讪笑了一下,若非卫屹之还没有将卫适之回来的消息上奏朝廷,她也会派人去查的。

  卫适之这一倒下,本以为最忙的人会是襄夫人,没想到却是卫屹之。

  他知道自家大哥没什么爱好,因经历之故又不常与他人jiāo流,担心他养病无趣,便经常陪同在旁。兄弟二人谈论兵法,或用棋子排兵布阵,经常就能打发上一整天。

  谢殊则忙着带谢瑄在世家大族间游走,还特地带他去王敬之父子跟前转悠了一圈,看到那绷着脸的小大人王蕴之,再看看他们家谢瑄,心qíng别提多舒畅了。

  等到年关过去,大地回chūn,卫适之身体渐渐好了许多,甚至偶尔还能与卫屹之练上两招,大司马府的人才从随时戒备的状态中松弛下来。

  chūn意未浓,chūn困却已来袭。谢殊早朝时便jīng神不济,退朝时卫屹之经过她身边,忽然塞了个纸团在她手心里。她若无其事地走出宫门,到了车上展开一看,原来是提醒她去赴约,早在年前就说好的事,居然拖延了这么久。

  谢殊有些好笑,可又觉得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小动作竟很有趣。

  青溪除去贵族宅院外,还有一片碧湖,是人工挖掘出来以供贵族享乐用的。湖面如镜,状似仙桃,周围树木环绕,幽静非常。早chūn清新的风chuī过,枝头新芽点翠,迎chūn花瓣鹅huáng,与外面喧闹的街市,鼎沸的人声都隔绝开来,仿若世外桃源。

  谢殊从车舆上走下,先深深吸了口气,觉得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岸边停靠着画舫,卫屹之走出来冲她招手:“来了怎么还不过来?”他今日穿着雪白的袍子,墨发未束,站在船头,衣袂随风鼓舞,背后碧水绿树映衬,似一幅画卷。

  谢殊带着沐白走过去,他伸手将她拉上船,却撇下了沐白:“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你们家公子的。”岸上的下人已经利落地将绳子解开,把画舫朝湖心推去。

  沐白看自家公子都不反对,只能默默回头,吩咐护卫们在附近严密守备。

  船舱里熏香袅袅,置着席案,茶壶在炭火上煮着,水还未沸,旁边还摆着张琴。

  谢殊跪坐下来,转头看了看,问道:“就你一个人?”

  “怎么,你还想有别人?”卫屹之在她对面坐下,笑看着她。谢殊身子弱,即使chūn日到了也穿的较多,外衫宽大,石青色的滚边,上以金线刺绣云纹,jīng致端雅,正适合这闲适小坐的时刻。

  她笑道:“没有外人伺候,岂不是要你堂堂武陵王伺候我了?”

  “那又如何?”卫屹之斜睨着她:“谁叫我是谢相的入幕之宾呢?”

  谢殊被他的无耻弄得好笑。

  卫屹之又从旁取出一只漆盒,打开后,里面都是吃食,“看你上次在武陵郡吃得挺开心,这次我特地叫他们送了一些过来,你看看,应该都是你爱吃的。”

  谢殊一看,果然都是自己爱吃的。她以前最烦恼的就是没吃的,回到谢家后但凡能吃的都觉得是美味了,后来虽然渐渐养刁了舌头,却仍旧记着不可làng费,所以听了这话后立即就教训了一句:“兴师动众!不就吃的嘛,吃什么不都一样?”话是这么说,手已经拈了一样塞进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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