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张张地换好衣服,又畏畏缩缩地收拾好行李背在肩上,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看到日头,她才知道原来天不是蒙蒙亮,而是yù西下。
叶晨悠然坐在院子正中的石桌旁笑眯眯地看着她。
桌上,是色泽鲜艳品种丰富的菜肴。
“纷纷啊……”
每次听到他这样柔qíng似水的呼唤,她的心就会像井底的青蛙,扑通扑通乱跳。
叶晨笑容可掬,“你背着包袱要去哪里啊?”
“……踏青。”杜纷纷突然觉得踏青实在是件丰富多彩,可随时随地进行的事业。
叶晨眨了眨眼睛。
杜纷纷又提心吊胆地觉得……无论踏青的本质是多么高贵雍容,可歌可泣,但在她的频繁借用下而显得有些低俗猥琐。
“哦。”叶晨出乎意料地没有追究,“那先吃饭吧。”
吃饭?
杜纷纷猛地想起上次她为唐菁菁守口如瓶,叶晨也没有当场发作,但后来呢?
……
还有昨天。她还以为叶晨已经听信了她的解释,但后来呢?
……
一个又一个的惨痛教训告诫她,叶晨大人的帐从来都是秋后算的。
杜纷纷颤抖着举起筷子,无数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叶大侠。”她双眼诚恳地望着他,点点星光在眸中闪烁,“一起吃吧。”
她打定主意,他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这就是所谓的,跟着老大有饭吃吧。
叶晨眉峰微微一扬,目光从她的眼睛流转到筷子上,“可是只有一双筷子。”
一双筷子?!
以叶晨大人的为人怎么可能舍己为人到看别人吃,自己不吃的地步?这分明是陷阱啊陷阱。
杜纷纷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坚决道:“没关系,我喂你。”
叶晨眼眸一抬,隐隐有了笑意。“好啊。”
杜纷纷立马夹起一快红烧ròu小心翼翼地凑到他嘴巴里。
这可是叶晨大人的檀口啊,上下两片都是相当金贵的,绝对不能随便碰到。
她瞪大眼睛,拿出比练功还要仔细认真百倍的态度,一点一点地往里送。
叶晨突然合上双唇。
筷子就这样被他含在嘴里。
杜纷纷的目光从他的嘴巴转移到他脸上,颤巍巍地问:“叶……大……侠?”菜肴如此繁多,何必饥不择食到连筷子都不放过的地步?
他微微松口。
她趁机把筷子拔出来,然后下意识地要用袖子去擦。
如冰刀似的冷光突然杀了过来。
杜纷纷用眼角余光瞄到,叶晨刚才还风和日丽的脸上慢慢晴转多云。她相信,自己如果真的敢擦下去的话,那一定会yīn云密布,雷电jiāo加。
权衡了下,终究小命重要。
杜纷纷认命地夹起红烧ròu吃起来。
才吃了两口,叶晨不满的目光又扫dàng过来。
她询问地看着他。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天渐沉,风渐冷,一首儿歌在扑腾。
“你一口来我一口,我一口来你一口,我一口来我一口,你一口来我一口……”
一顿和谐饭后,杜纷纷一厢qíng愿地认为自己和叶晨的往日恩怨已经揭过了。
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叶晨如今看她的目光比原来温和得多。
这说明他们已经从泛泛之jiāo上升到饭饭之jiāo的新台阶。
饭饭之jiāo聊天的重点当然是案qíng。
叶晨问:“你昨日勘察楚越关押的地点,可有眉目?”
杜纷纷回答道:“周大婶家马桶里的屎很大很gān,估计他们这几天肝火太旺,我顺便留了张字条提醒他们要多吃水果蔬菜。王大夫家的米缸有老鼠,我已经顺便抓掉了。张老爹家的茅房房顶破了一个dòng,我也顺便补好了,还有……”
叶晨的眉毛已经不耐烦地皱起来。
她的声音立刻小下来,“还有就是,我觉得周大婶自从她家的狗死了以后,qíng绪就很不妥。害我不得不点了她的昏xué才能查看她的chuáng底……灰很厚,虫很多,不过时间关系,我没有顺便打扫。”
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皮笑ròu不笑道:“你为什么不去查查她家的狗是怎么死的呢?”
杜纷纷低声道:“好像是bào毙。”
“bào毙?”叶晨目光一闪,“去查查她家的狗是怎么bào毙的。”
“……”查狗是怎么bào毙的?
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的杜纷纷委委屈屈地开口,“还是我再送她一条狗吧?”
“纷纷啊。”叶晨微笑。
杜纷纷立刻挺直背脊,“查,我立刻去查,不把那条狗的祖宗十八代查得清清楚楚我就不回来!”
他眨眼,“你该不会就是想找个借口不回来吧?”
“……”叶晨大人您是目光如炬啊。她赔笑,“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呢?呵呵。”
他撇开脸,“查查狗为什么死,死状如何。再向唐菁菁打听打听贾琼的案子。”
杜纷纷面有难色道:“她未必会告诉我。”看唐恢弘的态度,就知道唐门的人对于外人cha手他们的内务有多么排斥。
“你是为了救她的心上人让他们团圆,才cha手此案,她又怎么会不配合呢?”
“……”杜纷纷望着他胸有成竹的笑容,无语地想:叶晨大人,除了鄙视以外,我实在找不出其他心qíng来表达对你的景仰。
问君能有几多愁
查狗的祖宗十八代是相当困难的,因为就算把狗死而复生,它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查狗的死因和症状相对就简单得多。
因为周大婶为了悼念它,特地给它买了一口小棺材来安葬。杜纷纷唯一要做的,就是说服她把它挖出来。
“大婶。”她双手抓住周大婶的肩膀,眼帘低垂,睫毛轻颤,语气悲愤得恰到好处,“我们不能让它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就算是作鬼,也一定要让它做鬼也做个明白鬼。”
周大婶被她真诚的神qíng感动了,颤声道:“可它就是bào毙啊,有什么好不明不白的?”
“bào毙也分很多种的。”杜纷纷一副我很了解的模样开始瞎掰,“有被骨头卡到喉咙bào毙的,有受到惊吓bào毙的,还说不定是憋尿憋到bào毙呢。”
周大婶深刻地自省着。口口声声说爱大huáng,可是在料理后事上,她的确太仓促和敷衍了。想到这里,她不禁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可是它已经去了两个多月了。”huáng花菜都来回凉了好几遍了。
两个多月……
狗的尸体……
杜纷纷咽了口吐沫,双脚退了半步。
正在此刻,叶晨温柔中带着几分寒意,谦和中又带着几分森冷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纷纷啊。
犹如神助般,她jīng神猛然一抖擞,刷刷地撩袖子,“开棺!”
“啊,等一下,姑娘。”周大婶抓住她蠢蠢yù动的手腕,茫然问道:“你是谁啊?”
“……”杜纷纷一仰头,拨开额前的刘海,用平静而深沉的口吻道,“我是一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如果你非要给我一个称呼的话,请叫我路、人、甲。”
周大婶殷勤道:“甲姑娘,你累不累,要不歇歇再挖?”
……
“不累。谢谢。”她才刚掘了一下,有什么好累的?
周大婶热qíng到:“甲姑娘,你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再挖?”
……
“不用。谢谢。”她肚子里现在别的没有,就是水多。
周大婶体贴道:“甲姑娘,你……”
……
杜纷纷抬头看着天,突然发现自己取了个看似潇洒神秘,其实奇傻无比的名字。尤其是周大婶一口一个‘甲姑娘’,好像生怕别人不会以为她是男扮女装似的。
大huáng的小棺材终于被挖了出来。
周大婶不免抚棺一阵嚎啕。
杜纷纷在旁看得心酸,眼更酸,不由劝慰道:“狗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周大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他与我朝夕相伴这么多年,从小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如今它现在说都不说一声就走,可让我怎么办啊?呜呜……”
“……”杜纷纷囧囧地想:如果狗真的在走之前跟她说一声‘我要死了’,恐怕她会更不知道怎么办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苏俏 古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