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妆行_西岭千秋【完结+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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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兵时少不了这样的惨剧,小到十一二,老至六十七八都可能出现在队伍里。若非走投无路,谁家会让这样老老小小的人出来。

  说话间,南烛不意朝背大箱子的男子看过来。背着大箱子的男子穿着一身gān净浅蓝色长衫,脸上带着一抹随和的笑。南烛偏头时正对上他一双温和的眼睛。“这人的眼睛好像二哥。”南烛一愣,“怎么当兵还背个大箱子?是书生吗?”

  对这个像二哥的人,南烛本能地产生了好感,朝背大箱子的男子友好地一笑,举起包子问道:“要吃吗?”

  背大箱子的男子莞尔。轻轻摇了摇头。

  军鼓又响。

  “一个时辰之内,速速验明正身。拖沓者以延误罪论处,军棍三十。”传令官下达第一道命令。

  南烛猛地抬起头。这一关终于来了。

  校场内立刻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人群开始向应卯点涌动。四名主事各带三四名录事官及督军太监在校场四角设了桌席支起营帐。新兵们议论着、推挤着、朝验身的地方涌去。像是游鱼,又像理不清的乱麻。人多了,特别是男人多了,一乱便容易出事,有时只是一个小小的碰撞便可能演变成一场斗殴。

  为了防止斗殴,便有沐王的亲兵小队在人群巡逻。为首的是一个背着弓箭的白衣小将。“那是白及。沐王麾下的红人。”娘娘腔鲁冰花似乎天生有收集qíng报的本事。

  白及?好熟的名字。

  大哥在世时曾经说过在京城有位倾慕的贵族女子名叫白絮,白絮的同胞弟弟年少从军名叫白及。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孩子。莫非就是这个白及?看他眉眼挺好,若有姐姐定是不差的。也不知那个女孩喜不喜欢大哥,大哥出事之后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在为他掉眼泪。

  “不得恣意喧哗!”一个声音冷冷地说。

  白衣小将正带着手下从南烛身边经过。他好奇地看了啃包子的南烛一眼,南烛听到声音刚好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南烛想起大哥,不由朝他友好地一笑。南烛笑时很好看。站在高高低低的腌臜汉子堆里更是有种惊心动魄的清丽好看。

  白衣小将却不屑地偏了头,傲慢地丢下一句“马粪球溜光,里头一包糠。”然后径直朝点将台走去。

  敢qíng像他这样常年浴血沙场的人自然是看不起南烛这样的“小白脸”的。更何况小白脸还在没出息地啃包子。

  “好骄傲的人。”南烛道。

  “啧啧啧,嘴巴这么坏,会讨不到老婆的。”鲁冰花不满。

  身边人都开始寻找验身的地方。南烛握紧了自己的包裹布带。不管怎样,她得过了这关。

  “跟我来!”鲁冰花抓过南烛的胳膊,短短时间内他已经记住了四位主事的所在。并且立即判断出秦子敬帐下排队的人最少。秦子敬也看见了他们。娘娘腔嘀嘀咕咕地,青衣少年则在认真地啃包子,显然是饿坏了。“怎么就被饿成这样?赶路赶的?”秦子敬莫名觉得有些好笑,青衣少年吃东西的样子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姓名,籍贯,兵帖。”执笔的小太监头也不抬地问青衣少年。

  “通关清涟村南……岩风。”青衣少年说。递上名册跟帖子。

  秦子敬被这名字一震——没想到他是南家的人!他是南岩风!南烛还好吗?为何把他的赔礼都退了回来?

  怪不得看眼前人的容颜,秦子敬总觉得似曾相识。

  等等,南家的老二不是身子有弱疾连门都不能出吗?老大又死了。莫非……秦子敬脑中闪过一个大逆不道的可能。想凝神细看,却偏巧青衣少年转过头去。“不,不会,哪里就被bī到那个程度了。我想多了,要是南岩风的身子没好,爹爹不会写他名字的,对,一定是他的病好了。既然如此,我何苦多事,当做不认识就好。”

  南烛站在桌前,背大箱子的男子也挤到了身边应卯。人头挤挤地,十分闷热。南烛忐忑地抓着自己的包。“怕是要用那东西了吧。”南烛心里道。

  “南岩风!”一名录事官叫道。

  “在!”

  “拿好牌子,去里面脱衣,验等。”录事官丢一个简陋的小竹牌。按照本朝常例,验明正身之时,就会顺带分配好新兵的等级。等级分为上等、中等、下等。方便将军们选择合适的兵卒。

  “我不用验等,我是杜药督荐来的军户药家,我叫杜若。”背大箱子的男子在身旁对那录事官说。

  “咦?”南烛没想到有人可以不验等。

  鲁冰花察觉了南烛的疑问,立刻解释道:“军户以前是吃朝廷粮的屯户,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军户药家就是军医。到了本朝军户药家几乎都是传了几代的军医。特别难得。他是军医,不用打仗,自然不用验等。除了他们,除非想不开想武选的,都要验等。”

  “什么是武选?”南烛立刻问。

  “找一个你觉得差不多的伍长十人长甚至参军左将,跟他打一架,证明自己的实力。一不留神,等于找死。”鲁冰花双手一摊,说。

  “喂喂喂,娃娃,嘀咕什么哪,赶快拿牌子进去啊!”录事官不耐烦地开始催促南烛。

  秦子敬闻声又看了过来,却看见南烛犹豫着并不去碰那牌子。秦子敬心里猛地沉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4

  秦子敬看见南烛犹豫着并不去接牌子。他不知为什么就心里沉了一下。

  “不,我选武选。”南烛道。

  鲁冰花惊讶地合不拢嘴,连连扯南烛的袖子。南烛回以一笑。验身跟分等级两件事同时进行,里面至少有四五个人,自己就算有备而来也风险极大。可武选的话大家就有极大几率忽略掉验身这件事。大哥二哥教过,当两件事摆在一起时,人们总会忽略那件看似无关轻重的事,如果想要瞒天过海,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众人眼皮底下过。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不是输赢,而是众人的心。

  娘亲说过,女人其实比男人qiáng大,因为女人更懂得如何用脑袋保护自己。

  旁人jiāo头接耳,对着南烛指指点点。鲁冰花真心实意地为南烛担心。南烛大大咧咧地对鲁冰花说:“没事,一下吃太饱了,饭后消食。”

  于是鲁冰花就开始为自己为什么要买两个包子生气了。

  录事官闻言回头等秦子敬的指示。“主事,您看这……”录事官询问地看着秦子敬。秦子敬已经走了过来。“这位小兄弟。我叫秦时,字子敬。你年未及冠,这样,你若能接我三掌,我便算得你上等。如何?”

  秦子敬!南烛微微一怔。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便是秦子敬,好多年没有见过本人,他真的像大哥说的那样愈发出落得一表人才。南烛嘴角上扬,苦笑了一下,怎么就偏偏遇上了他。 南烛打小就以为自己会嫁给他,为了配上大哥嘴里越来越优秀的他,南烛才愿意被二哥揪着学琴学画学做饭。很小的时候,秦子敬会跟大哥带她在槐花树下捉迷藏。秦子敬总说“你是我媳妇吗?你好小啊!”南烛就会气得跳起来去撞他的肩膀。十岁,搬家了。刚搬家那会,每次大哥带来秦子敬的书柬或者礼物时南烛都高兴得像是在过节。尽管那些书信跟礼物多少有点像是在哄小孩的意思。南烛却认真得能背下每封信上的每一个字。南烛知道他喜欢吃栗子糕,知道他某天被先生训斥了,知道他被选上做皇子们的陪读。南烛也会给他写信,跟他说院子里的洋槐开花了,自己爬树又摔了一跤,说二哥弹琴好听得连鸟都不肯飞走。可秦子敬进京之后,就不再回南烛的信。南烛的信却一月一封没有断过,“总有一天他会看见的。”南烛曾经是这样真心实意地想。她等着自己长大,等着某天成为秦子敬的新娘。然后一起变老。

  曾经何时这是南烛最现实的梦,哪怕家道中落,哪怕秦子敬不再回信,哪怕二哥已经猜到八分提醒过无数次,这个梦都没醒过。直到他退婚。并且落井下石地把二哥的名字写上兵帖。

  这是把她全家往死里bī啊。

  看着爹爹一夜之间狂长的白发,南烛才突然之间像是醍醐灌顶般看清了现实的残酷。梦就是梦,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秦小公爷,郡主县主都想嫁给他,可谓前途不可限量。而南烛,仍然只是当年槐树下的小南烛。

  两者曾经的jiāo集已经连同指腹为婚的婚约一起灰飞烟灭。

  南烛是难过,难过得像是死了一次。比任何一场梦醒来都难过。但是她不傻,她不会傻到为了面子去跳崖去自挂东南枝。她知道,与其把自己的小命làng费在根本不疼惜你的身上,不如用来好好疼惜爱自己的人。“这种贪图富贵的势利小人,本姑娘还瞧不上!”可那几天,南烛仍抱着树丫,哭了个稀里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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