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与烈女_容光【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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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

  他应该不会一晚上过去就赖账吧?

  如果他真赖账了,她就告诉他,人的上皮细胞一直处于不断更新的状态,每一天都是她的初吻,他必须负起责任来!

  他想——

  糟了,大概真的要妥协了,那女人烈xing得像团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就不管不顾陷进去吧,带着他的女战士,哪怕自私,哪怕有朝一日会后悔,也一起奔赴那片huáng土地,共度这段不知长短的日子。

  若她哪天后悔了,他再放她走。

  她想——

  亲也亲了一晚上,怎么临门一脚就是不踢进来?难道是她不够有女人味?

  糟糕,他老说她像个男人。

  真的很像吗?

  祝清晨低头,在被窝里窸窸窣窣摸摸自己的胸,人说时间就像□□,挤一挤总会有的。她这程度,不用挤都有,应该不至于像男人啊……

  他想——

  真没见过那么不矜持的女人,动不动就要ròu偿。

  翻个身,知道她就在隔壁,一墙之隔,也不知睡着了没。脑中隐约浮现出几个画面,当初在以色列时她在浴室冻僵了,他将她浑身光/luǒ抱进怀里,透明的水珠从她眉间发梢滚滚而下,一路蔓延……

  停。

  真他妈要了命。

  两人各怀心思,都没能立马睡着。

  直到薛定听见墙壁上忽然传来笃笃两声,祝清晨在那头轻轻敲着。

  老房子不隔音,哪怕隔着一堵墙,声音稍微大点,就能将隔壁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薛定问她:“还不睡?”

  祝清晨的声音里带着笑,“你不也没睡?”

  “就要睡了。”

  “我也一样。”

  “那你敲什么?”

  她顿了顿,笑意渐浓,“跟你说晚安啊。”

  薛定无声地叹口气,知道自己大概要全面缴枪投降了,闭了闭眼,也跟着轻笑两声,“晚安,祝清晨。”

  上一秒的不安与彷徨,因为一句晚安,悉数散尽。

  窗外的大雪不知疲倦地下着,越来越大,越来越纷纷扬扬,转眼间将前夜的雪人残骸掩盖了,也将那点踌躇不定藏了起来。

  睡前的最后一刻,薛定望着窗外簌簌的雪,那颗仿佛永不安定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也许事qíng不会发展到他担心的那一步。

  万一他们够幸运,这一路上没有生离死别,也没有半途而废呢?

  *

  被来电震醒时,薛定睁开眼,花了好几秒钟回过神来。

  从枕下掏出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距离他入睡已过去两个小时。

  电话是赵主任打来。

  若非急事,社里不会深更半夜打电话。

  至少过往八年里,他只在夜里接到过两次这样的电话,第一次,驻扎在南非的同事遇袭身亡;第二次,另一名同事在中东被非法武装分子劫持。

  薛定的眼神在触到赵主任的名字时,顿了一顿。

  脑门上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有种不祥的预感爬上了脊梁,密密麻麻贴在背上。

  他坐起身来,掀开被子,赤脚走到窗前,仿佛察觉不到地上寒冷。

  同时接通电话,“出什么事了?”

  赵令平的声音像是来自某个遥远的山谷,空dàngdàng的,比之前几日在社里与薛定开玩笑时,苍老了数倍。

  他说:“薛定,陈一丁死了。”

  陈一丁,现年三十五岁,新华社北京分社驻叙利亚战地记者。

  他大薛定五岁多,经验丰富,在同期记者中能力卓越。薛定刚入行时,曾听取他不少经验之谈,平日里两人关系也不错。

  薛定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外面的路灯还亮着,黑夜里纷纷扬扬的大雪仍在为这一地皎白添砖加瓦。

  半晌,他听见自己声音沙哑问出一句:“……怎么死的?”

  赵令平说:“叙利亚边境爆发武装冲突,他随政府军的军事装甲车往冲突点赶,半路遇见IS支持者,被劫持。”

  “怎么死的?”一字一句,完全没有变动过的话。

  赵令平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沉默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真相。

  “那群人用卡车轮胎套住他的身体,从头往下淋满汽油,为首的点了根烟,扔他身上了。”

  整个过程里,他被胶带封住了嘴,连叫都没叫出声来,就被大火燃遍了全身。

  那群人用手机录下视频,传上了网,末尾标注着:IS宣布对此袭击负责。

  而在陈一丁满地打滚,承受烈焰灼身的痛苦时,视频里传来无数人的笑声。那些笑声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qíng怜悯,只有人xing泯灭的声音。

  陈一丁,三十五岁,新华社驻叙利亚战地记者,一九八二年生于中国河北,二零一七年死于叙利亚。

  死因:赶赴战地途中,被IS武装支持者活活烧死。

  以上,是他在这日新月异的时代里,唯一能被少部分人熟知的生平。但也只是须臾,因为过了这须臾,闯入人们眼中耳里的,就会是新的社会新闻,新的娱乐明星。

  薛定拿着电话,听着赵令平沉重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不出语气地说了声:“知道了,我马上去社里。”

  挂了电话,他脱了这身家居服,一件一件穿上正装。

  衬衣,领带,西装,羽绒棉服。

  他在大门口换上皮鞋,伸手拿过搁在鞋柜上的手机,仿佛出门上班一样,只除了窗外一片宁静的夜色,并未天明。

  只除了他握住手机的右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几乎将那小小的金属机器捏碎。

  一夜美梦,只做了一半。

  剩下的,是一场难以忘却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赶紧顶锅盖逃走……

  甜这么久了,咳,来点玻璃渣?

  第35章 归来

  第三十五章

  薛定没有车。

  自打他进入新华社起,就开始接受外派, 反正常年奔波在外, 车对他来说并无必要,也就一直没买。

  凌晨三点半, 又是下雪天, 就是皇城脚下也不好打车。

  他快步走出胡同,鹅毛大雪落了满肩,却恍若未觉。

  等了约莫十来分钟,好不容易看见路边来了辆空车, 这才从冰天雪地钻入暖气融融的车厢内,手脚都冻得冰凉。

  “去诚实胡同。”他低声报出地址。

  师傅是本地人, 笑呵呵问他:“哟,这大半夜的,冒着大风大雪往外赶,是有要紧事儿不成?”

  一听那口音就是城南人,地道的京片子。

  城南人爱唠嗑, 说话也亲切。

  薛定的心里冰封万里, 没有一丝暖意。

  太多qíng绪堵在胸口,叫他呼吸困难, 浑身发冷。就是出租车内暖气足, 也根本chuī不进心底。

  他嗯了一声。

  师傅看他一身正装,又亲切地追问:“去诚实胡同办事儿,又赶这么急,您怕是新华社的吧?”

  薛定又嗯一声。

  师傅也不嫌他冷淡, 约莫是大晚上开车,好容易有个伴,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

  “新华社好呀,能进去的个个都是好样的。看您这气质、这派头,也是人中龙凤。您在里边儿是做什么的?肯定有两把刷子。啧,光是听着新华社这三个字儿,都觉得倍儿高端……”

  薛定没有听进去他说了些什么,耳边只有那零零散散几个词,大概知道师傅是在夸他的职业。

  陈一丁的事萦绕在心头,像是一块巨石,死死压住他。

  他抬头看着车窗外的漫天大雪,车灯与路灯连成一线,好一个辉煌的不夜城。

  沉默半晌,他轻飘飘笑了两声,“好?有什么好的。”

  师傅一愣,止住了话头,侧头看他一眼。

  年轻的男人抬头看着远方,夜色浓重,车外是止不住的大雪,而他的眼底似有抹不去的悲恸,寂静无声。

  *

  大厅里,赵令平与几个同事已在那候着了,个个身上都带着些湿意。

  外间风雪大,连夜赶来,难免沾染上少许。

  薛定推门而入,扫视一圈人群,入目所及,每张面庞都带着难以消解的沉重。外间的风雪能被室内的暖气驱散,人心却不能。

  赵令平素来看重他,见他来了,眼中才流露出些许悲恸。

  “你来了。”

  薛定点头,站定不语。

  在场的都是见过大风大làng的人,不说枪林弹雨里走过一遭,但生命无常这种事,也总是亲眼目睹过不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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