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早已因她碎裂成两半的灵魂,一半叫嚣着留住她,一半叫嚣着赶走她。
可她这套战术一使出来,原本静止的天平也忍不住倾斜起来。
薛定心头警钟大作。
“你给我老实待着,吃完这顿就走!”
他面无表qíng撸袖子要进厨房,却被祝清晨一把拦住。
“我来。”她仰头看着他,敛了笑意,换上认真的神色,“你去歇会儿,这顿饭我来做。”
薛定:“……”
“你该不会觉得,只要你厨艺技能满分,我就会改变主意让你留下来?”
祝清晨仰头望着他,笑了,“我做饭,跟留不留下来无关。”
挪开视线,轻飘飘的接上一句,“你病了,去歇着吧。只是想和你再吃一顿饭,谁做都无所谓,吃什么都不要紧。”
最后一句:“我吃完就走,你放心,反正——”瞄他一眼,笑了两声,“我又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爱说谎的人。”
她转身,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也没再回头看他,径直往厨房里走。
轻车熟路,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薛定却定定地看着她,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这样的祝清晨,很不对劲。
不闹,不怼,不跟他掰扯,也不跟他争辩。反倒温顺体贴,他说什么都点头答应。
cao。
他攥紧了拳头,暗骂一句。
全他妈是套路!
偏他突然间看不透她下的是什么棋,这滋味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法说……
作者有话要说: .
今天和大家聊聊天。
关于墓园的记忆,我一生中有两次,刻骨铭心。
高三毕业那年,父亲因病去世。其实在我高考前一个月时,医生就说他撑不下去了,但他死死撑着,直到我考完的第三天,他痛痛快快离开。
另一次在今年chūn节前夕,养育我成人的姑姑也因肠癌离世,我请假从北京赶回家乡医院,陪她走过最后三十七天,日夜不离,却最终没能留住她。
前后两次,同一个殡仪馆,同一个墓园。
我至今夜夜闭眼时都会记起那三十七天,记起墓园的所有琐碎细节,我曾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经历这些的是我?可是其实内心深处一直明白,是因为那些深刻又痛苦的经历,我才成了今天的我,才是一个写故事的人。
岁月的磨砺虽令人痛苦,但却是人生极致的体验。说到极致,大概乐到极致,和痛到极致,到暮年后再回忆起来,也都无甚差别了。
提到墓园,以上是一些零碎的想法。
杂七杂八,也都无所忌惮跟你们说啦,都是自己人,我知道你们不会嫌弃我话唠的=V=。
PS:下章很甜。
一天没见,想我了没?
第40章 打脸
第四十章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
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
你是我的军旗。
——王小波
*
祝清晨厨艺不佳,煎蛋也能煎糊满满一垃圾桶。
薛定早就见识过她的本事,不太放心, 走到厨房门口看了两眼。
她回头,对上他略有怀疑的眼神,想笑,又信誓旦旦,“你放心, 熬粥我还是会的。”
“是吗。”他不置可否。
那一垃圾桶生得好没死得好的jī蛋还历历在目。
他对她没有一点信心。
祝清晨一边淘米, 一边头也不回说:“我爸以前经常对我妈动手, 尤其爱用扇耳光解决问题,动辄嘴角撕裂、牙龈出血。”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淡, “我妈受了伤,也只能喝粥。所以别的我不太会做,粥倒是常做。虽然天生就没有什么下厨的天赋, 但熟了也能生巧。”
她忙忙碌碌做着一系列事qíng。
薛定看着她略显瘦削的背影,默了默, 扔下一句话, 走了。
“别把我厨房炸了就行。”
祝清晨用小火熬上了粥, 又从冰箱里找出几根huáng瓜, 洗净了,手法生疏地切成段。上网查了查凉拌huáng瓜的调料如何搭配,依样画葫芦也弄出一盘。
菜篮子里有别的蔬菜, 她迟疑半天,老老实实选择了低调的土豆。
约莫半个钟头后,大功告成。
她把炒得有些糊的土豆丝和卖相不太好的凉拌huáng瓜端上桌,往客厅里一看。
薛定倚在沙发上打盹。
满面倦容。
“吃饭了。”她走到沙发前头,站了好久,终于还是推了推他。
薛定睁开眼来,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目光柔和到似有清冽溪水潺潺流过。
只可惜,他很快回过神来,收起了那点柔和。
两人在餐桌上对坐。
桌上摆了两盘菜,两只空碗,熬粥的砂锅也放在一旁。
薛定盯着那两盘菜,没说话。
祝清晨盛了两碗粥,心虚地看了眼这卖相极为惨淡的两盘菜,“……你别看它们长得丑,其实都是心灵美。”
“……”
薛定执起筷子,夹了一块huáng瓜,就着小米粥吃了下去。
抬眼看见祝清晨一脸期待的表qíng,说了四个字:“差qiáng人意。”
她也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尝了尝,撇撇嘴,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挺好吃的吗?这种程度都不满意,您老也真够挑剔的。”
薛定:“差qiáng人意,形容勉qiáng符合人的期许,怎么就是不满意了?你中学语文不及格?”
祝清晨:“……”
他又挑了一筷子土豆丝,眼都不眨就着粥大口吃了。
“本来没指望你能做出什么可以吃下去的东西,现在做出来了,也没把我家厨房炸了,我已经心满意足。对你,要求不能太高。”
祝清晨想回嘴,但看他吃得也挺开胃,那点置气的心思也就烟消云散。
她就要被赶走了,并不想把为数不多的时间làng费在斗嘴这种事qíng是。
低头喝粥,热乎乎的汤和米一路化开体内的每一寸。
能与他对坐明亮灯光下,共食,共语,真好。
吃到一半,她问:“你还回以色列吗?”
“回。”
“多久回去?”
这次顿了顿,薛定还是回答了,“三天之后。”
祝清晨一下子怔住,“这么快?”
嘴唇动了两下,“……年都不过完就走,新华社这么剥削人?”
薛定笑了两声,抬眼看她,“是我主动要求提前回去的。”
“……因为我?”
他瞥她一眼,搁下筷子,轻描淡写,“有句话老早就想告诉你了,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祝清晨,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
“……”
他看她那刨根究底的眼神,终究还是摇摇头,说:“因为我自己。过惯了忙碌的日子,隔三差五惊心动魄一次,肾上腺激素飙升,哪怕有时候生死一线,也觉得那种生活是痛痛快快的。”
他喝完了粥,放下碗,靠在椅背上,“你也看见了,这个家空空dàngdàng的,没有半点过年的氛围。大概人的文化水平提升了,jīng神世界丰富了,俗世里的繁文缛节也就能省则省,不甚在意了。老太太不求回家过年,我父母也各有事业要在外奔波,我一个人在家过年,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回去。”
“其实战地记者也并不是只报道与战争相关的事,毕竟这世界上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战火弥漫。就好像有的同事常驻叙利亚,隔三差五也会报道难民营里的节日盛事,足球场上的欢声笑语。我回去,也自然有别的新闻可以做。”
祝清晨问:“那乔恺呢?也和你一起回去?”
“他比我晚几天,家里人多,老人家希望热热闹闹过年,所以他要过完元宵才回。”
她点头,老老实实:“哦。”
既不留他,也没多说什么,反倒盯着空碗出神地想着什么。
薛定越发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没见着伤心,也没看她多高兴,难不成就这两天时间,她已经大彻大悟了?
他一直希望她能想明白,把眼光投向更适合她的人,可一看她这冷静下来的模样,又忍不住胸口一堵。
大彻大悟得也太快了一点……吧?
少女qíng怀总是诗,他这已近而立的大龄少男,一谈及感qíng,也挺不容易。
薛定看她半晌,心内慢慢平复了。
他是真心希望,祝清晨能够平安快乐,遇见一个能给她安稳余生的人,这辈子最大的烦恼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而不用焦虑是否会和另一半过早面对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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