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心不得不承认,“我全然不会跳舞。”
“怎么不早说,”他们取笑她,“我们好教你呀。”
她想看清楚那堆年轻人中有无苗红与黎子中,可是没有用,她的双目老是睁不开来,耀眼金光叫她揉着眼睛。
“如心,你还在等什么?”
如心笑了,“先教我跳探戈。”
“一定,包你一曲学会。”
慢着,那是什么声音?
下雨了,雨打在树叶上,滴滴嗒嗒,众人一哄而散,去找避雨的地方。
连如心的脸上都感觉到凉意,不,这些都不是梦,如心开始了解到,她的jīng神的确可以去到多年前的衣岛,“子中,苗红——”她寻找他们,可幸她所见到的,都是较愉快的场面。
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如心终于睁开双眼,看清楚了。
糟,露台门没有关上,雨一定洒进来。
她立刻起身去关窗。
都立秋了,还下这么大的雨。
反正醒了,如心拨电话给妹妹。
妹妹有点讶异,随即问:“许大哥在你处?”
“他明日回来。”
“你跟他一起回来?”
如心清清喉咙,“不,他归他,我归我。”
妹妹甚觉惋惜,“同许大哥一起回来吧,他是好人。”
如心欷-,“也许我没有福气。”
妹妹意外,“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心摇摇头,“将来你会明白——”
“姐姐你说话怎么似老前辈,你才比我大三岁。”
如心不语。
“过来与我们一起入学吧。”
“我已经超龄了。”
“再踌躇下去,更加超龄。”
“我——”
“周如心,过来呀,还在等什么?”
如心愣住,这话好熟,在何处听过?
周如心,快来玩,快来玩,我们教你。
“姐姐,过来嘛。”
周如心,我们教你跳舞,你还在等什么?
“姑婆已经去世,爸妈又不需要你照顾,你可以做回你自己了。”
真的,周如心也可以出来玩?
“你服侍姑婆那么多年,爸妈常说后悔当年让你跟着老人家学得暮气沉沉,现在你的责任已经完毕,你已自由。”
“什么,”如心摸不着头脑,“不是姑婆照顾我吗?”
妹妹笑,“你又不是三岁孩儿,何劳人照顾,明明是你朝朝暮暮与姑婆作伴,陪她消遣寂寞时光,只有你心静才做得到,所以你应该继承她全部遗产。”
如心到这时候才知道她也曾有付出。
“过来吧,姐姐,以后再蹉跎,就是你的错了。”
就这样过去?
“我搬到书房,你来往主卧室,不爱考试,大可游学,来来来,快点来。”
“我还没买飞机票。”
“这好算借口?总有一家航空公司有头等票尚未售完,打一个电话到旅行社即可。”
“我试试吧。”
“不要试,要着实去做。”
“妹妹你怎么处处bī人。”
“唉,你不争取谁帮你,必然输定。”
如心莞尔,妹妹是应该这么想。
“不说了,有车子来接我。”
妹妹挂上电话,约会去了。
如心独自坐在客厅里,忽然有意外喜悦。
第二天到了时候,她叫醒许仲智。
小许揉揉双目,“呵,该走了。”
“可不是。”如心微笑。
“千里搭长棚,无不散之筵席。”
如心大为意外,“你自何处学得这两句话?”
“一位老华侨教我的。”
“来,我们去飞机场。”
计程车在门外等。
许仲智说:“你不必送了,我自己去即可。”
如心笑,“真的?可别假客气。”
“你叫了计程车,可见不是真心想送我。”
“这回子你多什么心。”
“你想送我?”
如心拉开计程车门,“上车吧,真不想我去,我也不与你争。”
许仲智颔首,“你也不用跑这一趟了。”
“再见。”
许仲智朝她摆手。
他一个人伴着行李到了飞机场,买了一叠报纸,呆呆地在候机室翻阅。
此行一无所得吗?又不是,大有收获?又说不上来。
人累了,思想不能集中,gān脆休息。
上了机舱,他闭上双目,听着耳筒中音乐,打算睡一觉。
飞机稳健地飞上空中。
有人俯首低声对他说:“借过。”
他应“是,是。”
张开眼,看到一张秀丽白皙的面孔。
这不是周如心吗?
小许悲哀地想,糟了,真在恋爱了,眼睛看出去,所有的星都是花朵,所有的女xing都是周如心。
他问:“小姐,你需要帮忙?”
对方奇怪的问:“你叫我小姐?”
许仲智发愣,“你真是周如心?”
“我当然是周如心。”
“你怎么会在飞机上?”
“因为我买了飞机票。”
“我怎么不知道?”
“想给你一个惊喜呀。”
“我不要这种惊喜!”
不知怎地,许仲智抽噎起来。
周围的乘客却鼓起掌来,他们都听见了。
服务生递过两杯香槟。
许仲智觉得自己实在需要这杯酒,一饮而尽,破涕为笑。
真没想到如心肯花那样的心思来讨他欢喜。
周如心并没有升学。
她在华人集中的商场找到一个铺位,开了一家古玩修理店,仍叫缘缘斋,英文叫衣露申。
居然有熟客路过笑道:“呵,搬到温埠了。”
可不是都来了。
如心的工作量不轻不重,还真有得做的——
“在外国出生的孙儿又同外国孩子一样顽皮,全部古董缸瓦都摔破为止。”
“寄运时还是遭损伤,虽有保险,还是心痛。”
“来时走得匆忙,没时间修补,周小姐也移民过来了最好。”
如心不是没事做的。第十章
最大的意外之喜是,聘请店员的贴一粘出,即时有人应征,且多数是卑诗大学学生。
如心选中一个红发绿眼的美术系毕业生史蔑夫。
大妹一见,呆一会儿,“什么,是男生呀?”
如心笑:“缘缘斋没有种族xing别歧视。”
二妹颔首,“姐姐做得对,yīn盛阳衰,不是办法,现在多个男生担担抬抬,比较方便。”
史蔑夫好学,像一块大海绵,吸收知识,又愿意学习粤语与普通话,如心庆幸找到了人。
这时,有客人想出售藏品,“家父去世,留下几件器皿,能不能请你鉴定一下。”
如心连忙推辞,“你拿到苏富比去吧。”
“几件民间小摆设,大拍卖行才不屑抽这个佣,我打算搁贵店寄卖,四六分帐。”
如心还来不及回答,只听得史蔑夫在身后说:“你四我六?”
如心吓一跳,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客人已经大声答好,欣然而去。
如心吓一跳,这,缘缘斋可不就成了黑店吗?
史蔑夫好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笑道:“放心,人家还三七拆帐呢。”
“那么厉害?”如心不置信。
史蔑夫却甚有生意头脑,“我们需要负担铺租灯油、火蜡、伙计、人工,不算刻薄了。”
如心笑,“你是我所认识唯一会计算成本的艺术家。”
“我不想捱饿。”
“你不会的。”
“周小姐,你揶揄我?”
“啐!我称赞你才真。”
半年下来,不过不失,没有盈余,亦无亏蚀,打和。
大妹怀疑,“姐,你有无支薪?”
“有。”
“支多少?”
“同史蔑夫一样,支千二。”
“史蔑夫有佣金,你有什么?”
“这——”如心摸着额角赔笑。
“一千二,吃西北风!”
二妹也接着说:“叫许大哥来核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可是许仲智摇头兼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