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几乎十全十美。
“他有一个缺点,他太相信人。”
“依你看,苗红如何欺骗他?”
麦见珍很简单地回答:“苗红另外有爱人。”
如心不语。
隔一会儿,麦见珍又不耐烦地问:“没有问题了吗?”
如心说:“我已经问完。”
麦见珍松口气,“那么,我可以把我的事从头说一说了。”
“不,”如心连忙阻止她,“不用了,我暂时只想听那么多。”
那麦女士大失所望。
如心站起来送客。
麦女士只得寂寥地走到大门口。
小许好心地问:“要不要家人来接你?”
麦女士凄然答:“我孑然一人,我无家人。”
她走了。
小许问如心:“为什么不让她把故事说一说?”
如心笑笑,“这一说,三天三夜都不够,况且,麦女士并不知道事qíng的关键,重要的事在她走了之后才发生,她扮演的角色只不过是黎子中的爱慕者,她对苗红非常有偏见。”
可是已经甚有收获,他们自麦见珍口中,知道当年衣露申岛上的女主角,名叫苗红。
“去查查死亡注册处有无苗红的记录。”
“我们立刻到罗布臣广场政府生死注册处去。”
他们像着了迷似地赶出去。
旧档案并没有注销,可是查不到苗红这个人。
小许说:“可能她在别省逝世。”
如心抬起头来,“是,也有可能,她的死讯并不公开。”
“如心,你指什么?”
“她在岛上去世,火化,这件事不为人知,没有记录。”
小许浑身汗毛竖起,“如心,你怎么会有如此可怕假设?”
“你如见过那位黎子中先生,你也会有此想法。”
“他长相诡异?”
“不,他有王者之风,说话一如命令,他完全不理世俗惯例,在岛上,我相信他会为所yù为。”
小许这次小心翼翼地推测,“照你看,苗红是否死于自然?”
如心吓得变色,“许仲智,你的假设更加大胆惊人!”
“你想想,若是意外或病逝,为何不送到医院救治?如心,我想,我们应该通知警方。”
如心沉吟半晌,“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仍是一件悬案。”
“我是岛主,岛上的事我自有主张。”
小许不语,难怪黎子中会选中周如心做继承人,看来二人的确气味相投,十分怪僻。
半晌小许问:“你对黎子中有极大好感吧?”
“是,”如心直认不讳,“他连衣露申岛都赠予我,我自然应有所回报。”
小许不再置评。
“我将乘水上飞机返回岛上,如有消息,请速与我联络。”
小许立刻去订飞机。
“许仲智,我不会白白用你的时间jīng力。”
小许转过头来,终于说:“那不是钱的问题。”
如心一怔。
小许忽然叹口气,继续与飞机公司联络。
那天晚上,如心独自回到岛上。
八点多了,天空尚未黑透,银紫色晚霞布满整个天际,那颜色艳丽得不似真的。
不知是谁说的,人若经过田野,而对紫色视若无睹,上帝会动怒。
如今有谁对天际这片紫色毫无感觉,也应受到责罚的吧。
如心返回室内,把书房所有的抽屉柜格打开来寻找照片、书信以及日记。
可是她一无所获。
五间房间都空空如也。
如心唤来马古丽。
“屋内没有照片吗?”
“没有,我们来的时候都没见过任何照片,黎先生没把它们摆出来。”
如心失望了。
看样子,要不是他己把照片销毁,要不,已把它们搬往别处。
马古丽退出去。
如心在露台上坐着,橘红色太阳终于落下海中。
黎子中并不打算把往事也jiāo给周如心继承。
书桌共有六格抽屉,全是空的。
台子上仍然是那叠纸,那束笔。
当年在岛上发生的事,可以想象,一定有好几个版本,何不把它们都写出来。
如心轻轻摊开纸笔。
忽然她耳畔听到细碎的乐声。
那是一首轻快的老调,名叫天堂里的陌生人,这是指周如心她吗?
她脱口问:“谁,谁放音乐?”
马古丽推门进来,“小姐,唤人?”
“谁在播放音乐?”
“没有人,并无乐声呀,小姐,你听错了。”
如心再侧耳细听,果然没有任何声音。
她抬起头,啊,疑心生了幻觉。
“小姐,”马古丽说,“你累了,休息吧。”
可是接着又有电话进来。
“如心,我是仲智,听着,有一位洪小霞女士说她也曾在衣露申岛工作过。”
“为什么都是女士?”
“也许女士们较为细心,看到报上启事。”
“有无约她见面?”
“有,到她家中详谈。”
“我明天一早出来。”
“她住在维多利亚。”
“那更好,你在该处码头等我,明早九时见。”
“一言为定,对,你在宅子里找到什么没有?”
如心十分惘怅,“什么都没有。”
“片言只字也无?”
“一张照片都不见。”
“那也好,你可以安心在那里住。”
怎能安心下来。
夜里,如心做梦了,她看见自己从chuáng上起来,凭窗眺望,只见异乡之月如银盘般灿烂,风chuī过树梢,沙沙作响,这等景色,简直可用风qíng万种四字来作形容。
她又听到有人唤她名字:“周如心,下来玩,周如心,下来玩。”
如心虽然年轻,但自小姿势一如大人,早睡早起,举止端庄,生活正常,从未试过晚上出去玩,不由得心动。
她自窗子看下去,很清楚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梦境,可是她看到年轻的黎子中与苗红在楼下叫她。
他俩笑脸迎人,手拉手,如心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替他们高兴。
她高声问:“误会都冰释了吧?”
黎子中颔首,“我俩永不分离了。”
如心由衷地开心,“那多好。”
“如心,你下来,我们谈谈。”
如心刚yù下楼,蓦然惊醒。
闹钟震天地响,她连忙按住它,起chuáng梳洗。
马古丽跟她出海,在船上为她准备早餐,如心感慨这种特殊阶级的生活过惯了,恐怕不易再做回一个普通人。
船到了,许仲智已站在码头上等。
他朝她招手。
他俩照着洪女士所给的地址找过去,原来是维多利唐人街一家中药店。
年近六十的洪小霞女士抱着一个婴儿出来见客。
她解释:“孩子爸妈都上班去了,现在由我带这孩子。”
如心笑笑问:“是孙儿吧?”
“这是最小的一个,大的已经进大学了。”
如心说:“谢谢你打电话来。”
“不客气,那广告是我大女儿看到的,她说,妈妈,桃花岛主找你呢,大女幼时去过那岛上作客,印象深刻,至今不忘,她叫它桃花岛。”
“那是什么年份?”
“请坐,让我想想,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三女刚出生,嗯,那是一九六五年,我记得当时等钱用,便到岛上做佣人,负责打扫。”
如心应了一声,“岛上有些什么人?”
“有黎先生、苗小姐,还有一位姓麦的秘书小姐,以及其他三个仆人。”
“你在岛上,有无遇到怪异之事?”
“我只做了七个多月,岛上气氛很坏,黎先生与苗小姐说是正筹备婚礼,可是天天吵闹,黎先生时常大声斥骂,摔东西,我们都躲起来,吵过出来收拾,只见所有珍贵的摆设都打得稀巴烂,看不过主人家这样làng费,储够了钱应急,便辞工不gān了。”
如心侧着头想,“依你看,黎先生是否好人?”
洪女士摇摇头,“脾气那么粗bào……”
“苗小姐呢?”
“很委屈,好像有把柄在黎先生手中,非嫁不可的样子,时常背人垂泪。”
呵,太奇怪了,这是完全不同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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