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钱不是这般花法,却是要怎么花?华年心中凄凉。娘亲,您陪嫁大笔妆奁给我,真的是为我好么?可我没得着好处,得着好处的是米家,是公婆,是夫婿。我么,多置几身新衣衫,多打几样新首饰,都会被说的。
众人都进来后,二太太前后看过,当即做了分配。三进宅院,二太太住了居中的一进,其年、养年分住第一进东厢、西厢,华年夫妇单住最后一进。
“姑娘姑爷是娇客,原该如此。”温氏、乌氏都笑着说道。其年、养年也点头,“姐姐姐夫是客人,这方是待客之道。”米芮傲慢的扬着头,姑母诚心诚意邀请,我才来的!
安顿下来之后,二太太先把女儿女婿叫过来,温言抚慰,“屋舍浅窄,且耐一耐。待见了老太爷,再理论。”米芮没怎么说话,华年笑道:“青砖绿瓦,倒也雅致。”虽小,却洁净,颇能住得。京城什么都贵,能有这么处宅院,很好了。
二太太爱怜的笑笑,打发女儿、女婿回去早些安歇,又命人叫来其年、养年。其年、养年都跪下赔罪,“事出无奈,娘莫恼。”凡事要徐徐图之,太急了,未免难堪。
二太太起身,拉起两个儿子,落下泪来,“咱们在太康好好的,来京城不就是为了依仗你大伯、四叔,让你们哥儿俩求学问、求功名么?娘自问没想错,彼此至亲,原该相互拉扯。”二爷和大爷、四爷是亲兄弟,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亲过兄弟的。
“谁知道,竟会为人所阻!”二太太神qíng忿忿,“竟会被发配到东棉花胡同!其儿,养儿,这事我不会善罢gān休,必要到老太爷面前讨个公道。”老太太嫉妒不容人,可老太爷才是一家之主。
养年劝道:“莫急,慢慢来。”祖父见了我们,哪有不心软的?其年有些犹豫,“娘,到底是分了家的。灯市口大街那宅子,咱们不便去住。”三叔都搬出来了,我们凭什么不搬。
提到灯市口大街那宅子,二太太连连冷笑,“拿咱们当傻子糊弄!”老太爷六十大寿时分的家,可那宅子是后置的!说什么是四爷的私房,四房再有钱,能一把手拿出八万两白银?还不是老太爷老太太贴补的。
既是老太爷老太太贴补的,便该四房均分!凭什么大房、四房住着那宽大宅院,却把二房撵到这小巷中?一样是老太爷的骨血,莫要欺人太甚。
其年、养年都劝二太太“徐徐图之”,二太太压下怒火想了想,也觉有理。棠年再有半个月就要成亲了,自己若这会子去发难,老太爷难免心烦,四爷更是不喜。
“日子长着呢,慢慢来。”被其年、养年哄着劝着,二太太定下心神,有了计策,“那便等等看。”要戳穿老太太的伪善面孔,也不急于一时。
歇息了两日,到第三日上,二太太带着儿子儿媳、女儿女婿,满面笑容去了灯市口大街拜见。谢老太爷见了孙子孙女,自是怜爱非常,谢老太太面色淡淡的,却也赏了文房四宝、珠翠首饰等见面礼,都是上品。
大小姐有年、二小姐绮年今儿都回来了。有年、绮年、华年自幼在太康是一起长大的,如今三人再聚首,容颜已改,各自唏嘘。
有年嫁到天长杜氏,绮年嫁入定海侯府,只有自己,嫁了没名没姓的米家。华年看着眼前衣饰华贵的两位堂姐,心中蓦然升起浓浓的不甘。自己哪里比人差了?沦落至此。
三姐妹有一样是相同的:背后侍立有姬妾。有年家的姬妾是摆设,由着她搓圆揉扁,杜续从不过问。绮年家的姬妾是换马灯,每年都是新面孔。“铁打的正室,流水的姬妾”。华年家的姬妾,是给米芮这大才子红袖添香的,颇见宠爱。
绮年和华年更亲厚些,偷空跟她说悄悄话,“米家,也有姬妾了?”不是说米家是清官,清贫的很?清贫之家养什么姬妾,可是闲疯了。
华年勉qiáng笑了笑,“大家风气,原该如此。”她自是不愿意的,可公婆丈夫一旦有了钱,也要学学那富贵人家,有什么法子。华年这会子心中很有些败兴,不知怎么的,脑海中浮上一句话,“益是,子将以买妾”。娘亲,您陪送我,真的陪送对了么。
绮年是个大忙人。关心完华年,又瞅个空子,拉着流年笑咪咪问道:“小七,你前日进宫了?”有含山郡主这样的嫂嫂真是不坏,小七这身份,倒能一趟两趟进宫去。
流年天真的点头,“是啊,郡主带我去玩耍。”宫里很好玩的,那么大,人那么多。皇帝有那么多妃子,一个个都是大美人,可真好看。
绮年很羡慕,“那小七见着圣上了?得睹天颜,真是荣幸。圣上,一定很威严,很威风。”有传言说皇帝陛下病重,那传言一定是假的,对不对?
流年是老实孩子,实话实说,“皇帝陛下躺在蹋上,不会说话,手脚也不会动,只有眼珠子还在转。”这真的是实话。不过,皇帝扮完病人,兴致颇好的询问自己和丫丫,“朕扮的像不像?”那是很私密的话,就不好随随便便告诉人了。
☆、108 第108章
绮年面有忧色,“圣躬违和,真是令人……”拿起手中的锦帕掩住面目,肩膀微抖,显然是在哭泣。皇上日常起居在乾清宫,如今乾清宫跟铁桶似的,连皇后都进不去。唯一进出过乾清宫又能打探一二的,便是眼前这小堂妹了。
“二姐姐,莫伤心。”流年心软,轻轻拉着绮年的衣襟,告诉她悄悄话,“皇帝陛下虽病着,可是有辽王呢。辽王把军国大事都处置好了,跪在皇帝陛下蹋前一条一条念出来,什么事也耽误不了的。”
绮年咬咬嘴唇。辽王趁圣上病着,如此惺惺作态,真是其心可诛。定海侯府是魏国公府姻亲,一向忠于太子,若是辽王登上大位……定海侯府子弟再怎么出色,再怎么能征惯战,这富贵也到头了。
绮年放下锦帕,眼神依旧哀痛。流年见她如此,过意不去,“二姐姐不必忧心,皇帝陛下有静孝真人照看呢。到底是原配,皇帝陛下一见静孝真人,眼神便温柔了。”还是老熟人好。
傻小七,这样才让人忧心呢。绮年心中苦笑,皇帝病重,在身边服侍的是原配妻子,皇后见不到皇帝。太子远在南京,代替皇帝处理政务的是辽王。再这么下去,将来坐上那把椅子的人,不一定是谁呢。
流年一幅无邪模样,“有病了要吃苦药,很可怜的,贵为帝王也是一样。二姐姐,幸亏我自小身子好,都不会生病。”绮年见她什么也不懂,以为皇帝只是生了病吃苦药而己,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口气。老太太过于宠爱小七,以至她虽然十三四岁了,还是童真未泯,还是赤子之心。小时候倒没什么,大了依旧如此,少不了会吃苦。
绮年拉着小堂妹的手,很想告诉她一番为人处世之道。待到要开口时,却又觉得无从说起。流年仰起白玉无瑕的小脸,俏皮的冲绮年笑了笑。得了堂姐,此时无声胜有声。
绮年重又回去和有年、华年叙旧。有年、华年正在谈论孩子,有年育有两子一女,华年育有一子。不过华年的儿子养在祖父祖母跟前,并没有带到京城。
要说起孩子,是绮年最多。她自己亲生的有一子一女,庶出的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若是要全部带出门,浩浩dàngdàng一大群。绮年来灯市口大街向来是不带孩子的,庶出子女太多,丢不起这个人。
这一点上,有年、华年比绮年qiáng多了,家里都没有庶出子女。杜家是因为杜阁老不喜,“生母出身低,孩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况且有年能生。米家是因为纳妾时只重色,两名妾侍都是娇弱美丽,红袖添香可以,子嗣上却是不成的。
若论富贵,绮年在姐妹中数一数二。若论起子嗣,绮年则是最不堪的。想起定海侯府那一屋子莺莺燕燕,那防不胜防的各种算计,绮年忽然觉的没滋没味。这么费尽心计求来的富贵,其实又算什么呢。
下午晌,丁喆亲自来接绮年。先到老太爷、老太太处拜见了,又和其年、养年、之年、柏年、米芮等一一寒暄,满面chūn风,礼数周到。有年、华年听说了,都打趣绮年,“老夫老妻了,还这般体贴!”绮年粉面泛起了胭脂色,觉得自己日子倒也不差。
丁喆陪绮年上了马车,备极温存。绮年少不了把在谢家的种种一一告诉了,丁喆沉吟半晌,温言褒奖,“有劳绮儿了。”谢家小七他见过,生的极好,却娇惯过分,单纯没心计。她说出来的话,虽是孩子气十足,倒也有可取之处。
二房一家人盘桓至晚,直到谢大爷、谢四爷、延年、棠年下了衙,松年、鹤年也从国子监回了家,才隆重相见了。谢大爷见了其年、养年,考较了一番学问,满意点头,“其儿,养儿,年后大伯想法子,还是送你们进国子监读书吧。”国子监大儒齐聚,人才众多,是求学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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