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门_繁朵【完结】(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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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太子抹了把脸,迅速思索了下,悲声道,“手心手背都是ròu,宝奴、珍奴、凤奴都是孩儿的骨血,孩儿怎么会不心疼凤奴?只是……只是凤奴还有邵国公府,慕氏乃邵国公胞妹,有外家扶持!而宝奴、珍奴的外家……”

  咸平帝笑了笑:“方才还说他们三个都是你的骨血,是我大凉皇室子弟,如今就替凤奴打算,让他将来靠着慕家去过活?难道皇家没用到了需要正经的嫡皇孙在外家寄人篱下苟活了吗?”

  咸平帝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其中的怒意却已是暗流汹涌!

  太子一怔,随即补救道:“父皇饶恕!孩儿说差了话……但慕氏与绿姬之间仇恨已无可挽回,孩儿……宝奴与珍奴乃是同母兄弟,慕氏却只凤奴一人,孩儿……孩儿总是想多保全子女的!”

  “但凤奴是嫡子。”咸平帝仍旧心平气和,几乎是和蔼的道,“他是你唯一的嫡子,我大凉遵循古制,以嫡子为重,当年你皇祖父时,若非燕王与齐王做的太过,有叛逆谋乱之心,为先帝所不容,这皇位,也断然轮不着朕来的!”

  他看着太子,慢慢的道,“你若只是朕的长子,这东宫,也轮不到你住,懂了吗?”

  太子全身一震!

  他抬起头来,触及到咸平帝平静无波的脸色,半晌,才沉沉的道:“求父皇指点!”

  “嗯?”

  “孩儿想知道……宝奴输在了什么地方?”太子带着祈求与绝望道,“父皇之前没有管过他们……母后也是……孩儿想知道,宝奴到底什么地方做的叫父皇与母后都失望了?”

  见咸平帝沉默,太子不顾仪态的啜泣起来,“父皇说孩儿能成储君是因为是嫡长子的缘故,但孩儿以为父皇固然看重嫡孙,却也不至于为此支持凤奴……求父皇念在了父子之qíng的份上,告诉孩儿……好么?”

  咸平帝怜悯的看了他一眼,顿了一顿才道:“你这样疼爱宝奴,朕难道不疼爱你?可朕疼爱你,所以才要帮你一把……由母及子,绿姬去太子妃太远,宝奴的心胸气量为人,绝非能够继承大统的人选!你因为宠爱其生母,一意栽培他,反而是在他为招致祸患!”

  太子失声道:“凤奴论聪慧并不胜过宝奴,只不过惯常作温润谦逊之态罢了,宝奴……宝奴也非桀骜之人啊!”

  “你是偏心。”咸平帝闭了下眼,随即睁开道,“但朕与你们母后看得清楚!”

  见太子还是一脸不肯相信,咸平帝抬了抬手,原本为他捏肩的内侍忙住了手,退后一步,皇帝吩咐道:“去把今年牡丹花会上斗诗的记载拿来。”

  内侍恭敬道:“是!”旋即走到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叠白宣,回到咸平帝跟前,咸平帝却没接,而是道:“拿给他看。”

  太子跪在地上看完了天香楼的这场斗诗的记录,怔了片刻才道:“父皇与母后就为了宝奴输了这一局?但凤奴从前也不是没输过。”

  “前头的都不重要。”咸平帝淡淡的道,“你只要看最后咏青龙卧墨池还有姚huáng的两首即可。”

  太子忙翻到最后,仔细斟酌了一番,却仍旧不得要领,只得请教:“孩儿愚钝,求父皇指点!”

  咸平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一丝失望,但还是道:“你且读一遍。”

  “陈子瑞所作《咏青龙卧墨池》:万紫千红非争chūn,捧出韶华一主人。驰骋青龙亦来卧,笑看此间献缤纷。”太子喃喃的读道,“宁摇碧所作《咏姚huáng》:白鹅墨池破chūn水,睡鹤紫楼候天青。俱是人间倾城色,惟有姚huáng冠王名。”

  读罢,太子低声道,“请父皇恕孩儿不敏,孩儿觉得,宁摇碧也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朕本以为二姐是极偏心的了。”咸平帝这次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不想你倒是像了她,但二姐只是长公主,而且她偏心的宁九,固然纨绔了点,却极有分寸,知道什么能犯什么不能犯,也不枉费二姐偏心他一番,对于一个侯爵世子来说知道分寸就成了,其他地方差一点好一点都无关紧要。大郎,你可是一国储君,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见太子满面羞惭的低头不语,咸平帝长长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虽然这两首诗不是宝奴、凤奴自己所作,但可以看出他们各自的为人xingqíng!”

  “陈子瑞所咏的青龙卧墨池,用‘捧’、‘笑看’、‘献’来烘托青龙的尊贵……”咸平帝说到此处,太子忙替延昌郡王分辩:“父皇饶恕!陈子瑞以青龙比宝奴实为当时斗诗气氛所惑,宝奴绝无不臣之心!”

  咸平帝叹了口气:“自古以真龙比喻天子,青龙不过主一方,朕之子孙,比一条青龙,朕还不至于容不下!”

  见太子噤了声,皇帝继续道,“朕说的不是青龙!是陈子瑞用了那三个词来烘托青龙之尊贵后,宝奴面有喜色。”

  “再看九郎咏姚huáng的这首。”咸平帝眯起眼,淡淡的道,“九郎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该知道这孩子天资不错,就是不肯用心!今日,你姑母说他虽然不用心,但天赋放在那里,随便学学也比旁人qiáng……这话你姑母从前也说过,只是朕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你姑母实在没夸错!”

  太子低声道:“请父皇指点!”

  “白鹅雪莲、青龙卧墨池、chūn水绿波、睡鹤仙、紫重楼、雨过天青……”咸平帝慢慢的数着,“正是六局中,宝奴一方所有咏过的牡丹品名,陈子瑞yù以青龙之势压住凤奴一方,又以‘笑看此间献缤纷’暗藏杀伐,这种qíng况下,凤奴这边原本随便拿什么名品出来,气势上都要逊色一筹,但九郎轻巧两句,第一句就将青龙卧墨池也带了进去,六局六种牡丹无一疏漏!”

  他看着太子,“这六种牡丹的品名取其中诸词恰好可以连成场景,且色泽鲜明,不说其中深意,单这手已经别出心裁……但让朕与你们母后下定决心的却是后两句!”

  咸平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子若是还不明白,他也枉费被当作储君栽培这些年了,可太子明白了,脸色却越发不甘:“宁摇碧素来顽劣,也许这是他无心之举!何况凤奴从前也不是没输给过宝奴……父皇,宝奴……”

  “闭嘴!”咸平帝轻描淡写的道,“九郎是无心之举,但凤奴接下来的借题发挥你也该知道罢?当时楼下有许多士子的消息,莫非宝奴就不知道?陈子瑞的那首咏青龙卧墨池,难道就不能借题发挥?他诗成更在宁摇碧之前!宁摇碧诗一吟完,凤奴就亲自临窗凭栏把斗诗与长安闹得沸沸扬扬的卓家才女事连到了一起——但宝奴呢?陈子瑞成诗后,他高高兴兴的在席上等待着胜出……单凭这一点,他的气量格局比之凤奴差了多少?”

  咸平帝严厉的看向太子,“你方才自己也说了!宝奴与凤奴之间因为彼此生母的缘故犹如仇雠!是以两个人虽然是兄弟,明里暗里互相拆台的事qíng做过不少……所以天香馆中斗花会,宝奴惦记着的就是斗败凤奴!他也只看到了这个,凤奴固然记得要与他斗,却还不忘记为朝廷分忧!这就是眼界、器量的差距!……曲江一事,一夜之间闹得满城风雨,那卓家小七娘在江南别说才女之名,连见过她的人都没几个!不想到了长安居然成了江南第一才女、声势直bī小八娘!这件事qíng,你以为为什么朝中无人去回答那些士子?!”

  太子冷汗津津,不敢回答、也无法回答,他苦涩的想:绿姬、宝奴、珍奴,如今要怎么办,才能够护你们此世平安无忧?

  在咸平帝目光的bī视下,太子什么也不敢说了,可他心中却默默的想:我绝不容任何人伤害你们母子的……便是父皇与母后,我也要尽所有的能力护住你们。

  他用力捏紧了拳。

  第一百二十九章 慕氏(上)

  “俱是人间倾城色,惟有姚huáng冠王名。”太子妃慕氏兴致勃勃的将这两句诗抄写于案前,墨迹淋漓,笔锋慑人,她好生欣赏了一番,待墨gān了,这才舒心的笑出声道,“多年习字,就数写这幅最是痛快!”

  贴身使女抿嘴笑道:“那婢子可要给娘娘好生裱装起来。”

  “先放着罢。”慕氏轻快的一拍掌,含笑道,“如今还没到挂出来的时候呢,你收到暗格里去,仔细别叫虫子咬了……终究有一天,我会把它挂得人尽皆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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