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嫉妒宋维仪的不仅仅是秣陵一府,全天下士子也盼望着秣陵府的解元没下场就身败名裂最好!”游霰目光沉沉,道,“这个险冒不得,所以到现在为止,咱们家都没能找到幕后真凶……不,也不能这么说,有线索,却不好大动gān戈的去查,不然叫人觑出内中缘由……反而损失更大!”
游霰这番话说下来虽然也有苦笑和凝重,但真正的qíng绪波动其实不大——显然他也是赞成这么做的,一个空有天资却不肯努力、看起来出息不大的侄子,和前程看得见锦绣灿烂的女婿,对于家族来说显然是后者更有利。
哪怕三夫人不闹,游家最终还是要保宋维仪的,不是把游灵看得比游煊更重要,假如游煊换成了游炽或游焕,这两个有天赋肯用功的游家子孙,断然没有为了孙女把孙子推出去顶罪的,可游煊不用功,不好学,宋维仪却相反,而且宋维仪年岁也长,顺利的话几年之后就可以踏上仕途了,游若珩还能扶持他几年……游煊的话,他踏上仕途时,游若珩还在不在,很难说,从整个家族来看,怎么都该保宋维仪,将来宋维仪有了出息,也不能不念游家这份维护的qíng。
卓昭节虽然为游煊感到不忍,但也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正如游霰所言,游煊年纪小,单这一点,帮他说话都能多说几句,而且宋维仪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恐怕这件事qíng最初就是朝着宋维仪来的!
只是这到底是谁呢?宋维仪父母双亡,他一个士子,年纪尚不大,从来没有离开过秣陵的,谁这么恨他,如此处心积虑的栽赃陷害他?
卓昭节正想着,不料游霰又看住了她问:“七娘还记得两年前,就是你送煊郎匕首的那次,你们几个一同去游湖?”
“青糙湖的那一次?”卓昭节忙点头,“记得!”
游霰与游炬对望一眼,都是暗松了口气,态度都凝重了起来:“那么你记得那次游湖时……你二表哥请的那个百戏班子吗?”
“百戏班子?”卓昭节愕然——虽然是两年前的事qíng了,但那日出的事qíng实在是不少,尤其是遇见饮渊、后来想起来那也是头一次看清宁摇碧的形貌……她思念宁摇碧时不时想一想,倒是记得清楚,稍微一想,就道,“记得一些。”
“表妹你快点想一想,当初那百戏班子里都有些什么样的人?”游炬闻言,喜形于色,赶忙问道!
卓昭节蹙起眉,道:“我记得他们有一对极伶俐的猴儿,帮着拾铜钱的,我还给过它们糕点吃,后来有一只被饮……被猎隼吃掉了,就剩了一只……”
“不是猴子。”游炬急道,“你记得人么?当日忙前忙后的有个小娘子,应该是最开始进来舞剑的那个,百戏班子里也算管事的一个人!”
游氏狐疑的问:“怎么说起一个百戏班子来了?难道?”
“不错,那个利用煊郎害了林家郎君的人,正是百戏班子里的!”游霰面色yīn沉,缓缓的道,“她趁煊郎年幼贪顽,出府时私下里拿些小戏法引得煊郎对她有了好感,处处听她的,那本志怪的小说其实就是她送给煊郎看的!就连煊郎受惊之下、反手使出‘举火燎天’,也是她设计的!”
卓昭节愕然:“怎么个设计法?”
游霰看了她一眼,道:“她见煊郎时都是戴着面巾,煊郎好奇她的容貌——你知道煊郎素来散漫,好奇心又重,那妖女就拿变戏法给煊郎看为条件,引煊郎和她‘游戏’,这所谓的游戏……就是她在背后拍煊郎,煊郎回身用那式剑招,若是划破了她的面巾,妖女就依他变他爱看的戏法……这孩子……现在说这些也晚了,那妖女应该武艺也不差,每次都能避了去,所以煊郎一直都没有看过她的容貌,倒把这个习惯留了下来……后来那妖女再给他看那志怪记载,把这孩子吓到了……偏偏那日,林家郎君从后头一拍……”
卓家人齐齐变了脸色,卓芳礼面沉似水,道:“好个妖女!对个懵懂孩童,竟然也如此利用教唆、实在是……实在是卑鄙无耻!”
“煊郎既然没有看见过那妖女的容貌,却怎么知道是两年前那个百戏班子里的人呢?”卓昭节惊讶的问。
游炬苦笑着道:“表妹忘记了吗?因为两年前的那回叫表妹受了惊吓,所以此后咱们家都没请过百戏班子……按说也不该得罪这样的人罢?我想来想去,很有可能那次我因表妹受惊之故,迁怒那百戏班子,最后虽然表妹给他们说qíng,到底还是给了钱,但也许那班子心头有气,因为那次游湖回来不多久,不是我就被卷进了官司?想寻那百戏班子佐证他们却已经不知道去向!而这次煊郎被算计出事,也是表妹离开秣陵之后,或者那百戏班子惦记着表妹的恩qíng,不想在表妹还在秣陵时动手罢?那班子我可忘记了,三妹也不太记得……煊郎更是不清楚,推测是那表演过剑法的小娘子,还是从身量上好容易回想起来的……咱们家如今又不敢公然的去打探,是以只能看看表妹还记得多少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疑惊涛
一时间众人都看住了卓昭节,卓昭节蹙紧了眉,回想片刻,道:“我记得那小娘子大概比我长两三岁罢?剑法舞的很是好看,表演飞刀时,她还帮过手,后来我到画舫的楼上去换衣服,就是被猎隼吓住那会,也是她想出在船尾敲锣打鼓吸引猎隼注意的主意的,虽然后来没能成,但也的确是个机灵人。”
“表妹可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么?”游炬忙问。
卓昭节疑惑的问:“当时不是二表哥去请的百戏班子吗?”
游炬苦笑了下,道:“我也只是吩咐了手下一个掌柜,那掌柜恰好之前看过一场,就推荐了给我,我想那掌柜既然是给咱们家做事的,没有撒谎的道理,左右也只是陪着游个湖,就直接请了……怀疑到百戏班子时也去问过那掌柜,那掌柜说他与那百戏班子也不熟悉,是路上偶然看了些辰光,觉得内中技艺还不错,这才与我提了的。”
他叹了口气,“后来去衙门里寻人问了,按说这些贱籍之人虽然不是秣陵本地的,但既然进城来讨活,衙门里总是有数的,如今也才两年,不算很久,但查来查去却很是含糊……就一点很清楚,这班子在咱们游湖归来不到三日就离开了秣陵,此后的去向却语焉不详,甚至连往哪个方向都不是很清楚了。”
卓昭节凝神片刻,道:“那舞剑的小娘子叫什么我并不很清楚,我记得我被猎隼困住时,听她叫过班子里一个年长的乐师为樊丈,再有,就是那对猴儿,一个叫小黑儿,一个叫大黑儿……小黑儿就是被吃了的,旁的……仿佛有对双生姊妹?”
到底是两年前偶然游的一次湖,百戏伎人又是贱籍,和卓昭节、游炬这些人的出身简直天壤之别,而且那次卓昭节受了惊吓,回去之后光顾着隐瞒长辈,哪里还有心思留意这些跑江湖的伎人?
卓昭节再怎么想,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想出这些来,游霰和游炬对望一眼,眼中都十分的失望。
“方才二表哥说,咱们那回游湖回来没多久,二表哥不是就被官司缠上了?我还记得那污告的事儿才把我被猎隼吓着的事qíng扯了出来。”那是卓昭节头一次挨罚,故而记得特别清楚,这会想了想,就道,“二表哥说可能和这个百戏班子有关,但后来那场官司莫名其妙就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可有询问过秣陵令?”
游霰叹了口气,道:“当时孟远浩私下里和你外祖父解释过,虽然他说的含糊,但……大约就是与之前两位郡王有些关系罢,后来既然收了手,咱们家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如今真定郡王已住到大明宫里去,陪伴圣人与皇后了。”卓昭节沉吟道,“当初到底是哪位郡王呢?”
“难说的很,孟远浩在秣陵为官多年,对咱们家素来尊敬,他不肯透露,也不能硬bī上去,何况这回的事qíng,更加不容泄露了。”游霰脸色沉重的道,“我们在前一日靠岸时,也听到了真定郡王的消息,所以却有个想法……”
游霰看着卓芳礼,道,“妹婿,咱们一直在秣陵,对长安这边也不是很清楚,真定郡王是怎么被帝后看中的?原本两位郡王不是一直僵持着么?林家郎君受伤一事……总不会是?”
卓芳礼与游氏脸色都是一变,卓昭质、卓昭粹沉吟了片刻,也明白过来,面上都露出了忧虑之色,卓昭节对这个到底不在行,暗拉了把卓昭粹的袖子,卓昭粹朝她摇了摇头,示意现在不是为她解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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