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沈氏还是卓芳礼毕竟都是忌惮淳于皇后的,被他这么一说,两边也不敢继续闹下去,当下沈氏道:“既然两个孩子要进宫,那游氏你陪小七娘回四房里去换身衣裳,预备一下,记得动作利落些,别叫徐公公久等了!”
游氏一皱眉,下意识的看了眼卓芳礼,她看出来沈氏这是支不走卓芳礼,索xing把自己打发走,毕竟上房到四房来去,又要为卓昭节挑选衣裙,又要叮嘱女儿,等过来时,谁知道这边qíng势如何了?
卓芳礼飞快的思索了下,觉得女儿到底才是第二次进宫,还是让游氏亲自去打点的好,就微微颔首。
游氏正要答应沈氏,不想卓昭节道:“我也是随祖母进过一次宫了的,皇后娘娘为人和蔼可亲,如今忽然召见也必然是为了有事要问,不可耽搁,我独自回镜鸿楼更衣,即可去见徐公公,不必母亲陪同了。”
沈氏冷冷的道:“你懂个什么?皇后娘娘和蔼归和蔼,然而你年少无知又没什么见识,没有你母亲帮着参详怕是连套得体的衣裙都选不出来!万一在皇后娘娘跟前冒失了,连累咱们家都要落个教女无方的名声!你自己是定了亲不愁了,可你六姐八妹还没许人,你也不为她们想一想?”
她这么劈头盖脸的训斥下来,卓昭节涨红了脸,吸了口气,却冷笑出声,不急不慢的道:“我听人说,皇后娘娘最是重嫡不过,我嫡亲祖母乃是祖父元配发妻,我母亦如是,我想皇后娘娘对我当然是宽宏大量的!祖母却是太过忧心了些。”
话音才落,沈氏整个人都晃了晃!
卓孝文和卓芳涯均是大吃一惊!双双上前扶住,一迭声的叫着母亲,又把沈氏扶到附近的榻上坐了,端茶倒水拍背揉肩,卓芳礼冷哼了一声,对女儿道:“老夫人方才叫你快去更衣,免得耽误了皇后娘娘的召见,怎么还不去?”
卓昭节看出是父亲有意让自己趁势脱身,自是立刻答应,她才转身,就听卓芳涯将手边一个空扣在案上的茶碗抓了朝地上一掼,哐啷一下碎瓷四飞,他怒不可遏的喝道:“走?当着这许多长辈的面把祖母气成这个样子,你还想走?!”
“我儿怎的不可以走?”卓芳礼一向就对沈氏所出的一弟一妹厌恶无比,此刻又已与沈氏母子不死不休,立刻就出来维护女儿,冷笑着道,“方才不正是老夫人要我儿快点去更衣么?怎么你想阻拦我儿觐见皇后娘娘?你有这么大的胆子?!”
卓芳涯指着卓昭节,咬牙切齿的道:“那我当一起随同进宫,向皇后娘娘禀告今日事qíng的经过,也叫皇后娘娘看一看你四房的家教!”
“我儿方才的话你没听清楚么?”卓芳礼森然一笑,“一来皇后娘娘今日不曾召你觐见!二来,皇后娘娘重元配嫡出,你以为皇后娘娘一定要见你区区一个继室生子?”
他慢条斯理的道,“再说我儿方才有哪句话说错了?先母梁氏难道不是父亲的元配发妻?我儿的生母不是我的元配发妻?我倒是奇怪老夫人为什么听不得这番实话了,难道老夫人以为,她才是元配发妻不曾?这也太可笑了!”
游氏暗推了把女儿,低声道:“快去更衣,不可误了皇后召见!”
卓昭节抿了抿嘴:“是!”
出了上房,在庭院里把高秋以外的使女都叫上,匆匆回到镜鸿楼,阿杏愁眉苦脸的迎了上来,道:“娘子,方才冒姑打发人过来说,查遍了四房所有的下人,都不曾抓过粉团,婢子想,粉团价值连城,可别是哪个不长眼的起了私心瞒了下来?”
卓昭节如今哪里还有心思管一只狮猫,当下道:“这个回头再说,先伺候我更衣,皇后娘娘打发了人来,要我与小姑姑即刻进宫觐见!”
阿杏一惊,顿时把粉团也撇到一边,道:“夫人没陪娘子来,娘子要换哪套衣裙?”
“把昨日没用上的几套新衣拿出来看看。”卓昭节蹙着眉道,“我猜这次进宫多半是要去回话的,装束只要不失礼即可。”
也亏得卓知润大婚,这日卓昭节是招待小娘子的人之一,自然要提前预备好几身衣裙下来更换,甚至有的小娘子还不定要借上一身,游氏为了这次婚礼给女儿做了十套夏衣,昨日一天卓昭节应酬之际,前后换了四身,加上今日接受丁氏敬茶穿的一套,剩下五套都是簇新只在做好送来后试穿过一下的。
因为昨日预防要用到,这五套衣裙都放在了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使女们片刻就捧上来让卓昭节挑选,卓昭节随便看了一眼,就择了雪青绣天鹅的越罗诃子,外罩着鹅huáng宽袖单缬绣折枝海棠花对襟上襦,杏子红茱萸纹绣留仙裙,栗色底郁金纹披帛。
阿杏又替她拆了早上出门时梳的发髻,匆匆重新挽了个垂练双髻,换过隆重场合才用的钗环,也亏得卓昭节美貌年少,倒是省了上妆的工序。
这中间,明吟、明叶也都自去换了新衣、抿好了发髻,把从前卓昭节赏赐的最好的首饰都戴了起来——上回进宫卓昭节就只带了两个使女,到底在宫闱里前呼后拥的看着也不成样子,本来阿杏和阿梨随她进过宫,这次也该带她们,免得出什么岔子,但阿杏和阿梨至此疲色未除,这样恹恹的进宫恐怕招了不喜,而高秋、立秋资历见识都不如明吟、明叶,所以卓昭节还是带了这两个伺候自己最久的大使女。
虽然卓昭节基本上没花功夫在挑选衣裙首饰上,但一番收拾,再加上侯府地方广阔,赶到前院时,徐海年已经等得十分的不耐烦了,卓昭节到了之后,与他见了礼,又等了片刻卓芳甸才赶到,同样装束一新,徐海年无心和这对姑侄寒暄,匆匆对卓芳纯、卓孝理说了句:“恐怕皇后娘娘久等之下,责罚咱家。”就端着拂尘起了身。
徐海年来时带了宫车,虽然只得一驾,但内中宽阔,卓昭节姑侄两个并四个使女进去却也不觉得太拥挤,只是徐海年嫌她们耽搁辰光太久,上马之后催促车夫快行,沿途之人认出宫车之制,也不敢怠慢,纷纷让路,这么一路奔驰到宫门前,车中六人都颠簸极了。
但进宫门时虽然停了停,上了纵街后又是一番奔驰,一直到蓬莱殿前停下,离车门最近的明吟和明叶是靠外头赶车的小内侍扶了一把才能落地的,又赶忙扶下卓昭节,徐海年这时候已经进殿去禀告了,卓芳甸也下了车,他正好出来,催促道:“快进去,娘娘与太子妃都等着呢!”
怎么扯上了太子妃?
卓昭节一怔之下却隐隐明白了过来,难道是为了昨日那碗鹅肫掌汤齑?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时兮墨
之前圣人暗示过让延昌郡王与真定郡王化gān戈为玉帛,而昨日时兮墨虽然是奔着慕空蝉去的,但最后被烫伤的却是欧纤娘。
若非欧纤娘及时推了慕空蝉一把,慕空蝉的下场简直不堪想象!
那么今日皇后与太子妃叫来昨日的东主、又是在场看到了整个经过的自己,应该是为了再询问一遍,以核对旁人的禀告,然后安抚欧纤娘吗?
卓昭节心念电转,随即又疑惑起来,但若是这样的话,皇后把卓芳甸也叫上做什么?昨日卓芳甸可是称病未出她的院子啊!
她一面想着,一面随徐海年的步伐跨进殿中,就见上首淳于皇后一身绛底鸑鷟衔花纹jiāo领窄袖上襦,束宝带,系万事如意锦绣裙,绾着家常的倭髻,施淡妆,正紧蹙着蛾眉,左肘支在凤座的赤金扶手上,虚托香腮,右手则随意搭在另一侧的扶手上,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在皇后下方的太子妃慕氏穿着缃色绮地乘云绣jiāo领广袖上襦,束玉带,系青地折枝四季花卉纹留仙裙,绾参鸾髻,珠翠不多,和上一次比起来,太子妃的气色明显苍白了些,结合上回宁摇碧说过的太子妃染恙,仿佛是病qíng未愈。
这两位,在进殿前就听徐海年说过了,然而让卓昭节与卓芳甸都十分意外的是,距离丹墀约莫五六步的地方,竟是还跪了一溜成排的人——从左到右,依次是苏氏、时兮墨、邵国公夫人、慕空蝉,并身后随同进宫的使女。
还不只这些人,昨日才被烫伤的欧纤娘,此刻亦然在旁,只不过她的待遇比起慕、时来要好得多,却是有个绣凳坐着的,应该是陪着欧纤娘进宫的敦远侯世子妇同样坐在绣凳上,只是看她脸色,倒是宁愿去跪着才好。
这是怎么回事?
卓昭节如坠五重云中。
徐海年引着卓家姑侄行过觐见皇后、太子妃的礼,便悄然退至一旁,淳于皇后淡淡看了眼下头,柔和却不失威严的道:“起来罢。”
“谢皇后娘娘!”大凉上下,对这位皇后莫不敬畏有加,卓昭节与卓芳甸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齐齐恭敬道。
淳于皇后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道:“你们进得殿来看到这三个小娘子,料想也该知道本宫为什么要召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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