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氏这才关心起了管家之事,就问二夫人:“花园里怎么会积了水?可是沟渠堵了?怎也没个人去料理?”
“媳妇。方才只顾着琢磨昭节在哪里受了委屈,倒没多留意。”二夫人含着笑道。
班氏深深看她一眼,她也是从新妇一步步熬成老夫人的,哪里会不清楚二夫人的心思?不过一直叫二夫人与三夫人轮流管家到底不成一件事,如今是花园里积了水,回头怕是旁的地方也要出差错了。
仔细想了想,班氏就对周嬷嬷道:“你去叫曼娘来。”
闻言二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太自然——巫曼娘是大房长孙媳,原本与游家长孙游烁的婚事是定在了今年年中,但因为大夫人病重,担心三年守孝耽误了他们婚期,就同巫家商议,让巫曼娘提前过门,这长孙媳是去年十一月堪堪成的亲,到现在还不满四个月,何况,巫曼娘之所以原本要今年年中才过门,为的是她今年才及笄……
只是班氏开了口,巫曼娘又是正经的嫡长孙媳,二夫人也不能阻拦,卓昭节虽然年纪不大,但被班氏教导,向来知道分寸,绝不公然cha嘴游家的家事,现在见班氏提了巫曼娘,屋子里气氛有些冷场,就主动问二夫人道:“二舅母,三表姐几时回来?我这两日没见她,有些想她了。”
她说的三表姐游灿,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比卓昭节大一岁,已经定了亲,就许给了二夫人的娘家侄子白子静,白子静读书不错,十二岁就考取了童生,又因近水楼台先得月,入了怀杏书院读书,五天前,白子静的同胞姐姐白子华生辰,就请了游灿过去庆贺,完了又留她小住几日说话,因为白子静是在白子华生辰次日就回了怀杏书院的,白家又是游灿的正经外家,二夫人也就同意了。
原本白家也给卓昭节下了帖子的,只是卓昭节恰好赶上了初cháo来前的不舒服,因此就婉拒了。
游家的子嗣不算少,四房孙辈加起来一共六男五女,因卓昭节的外祖父游若珩和班氏都还在堂,四房聚居,还有从前嫁在北地的庶女游姿早年丧夫,因她的丈夫是齐郡太守外室生子,后来虽然认回了任家,到底低人一等,游姿丧夫后不堪忍受妯娌排挤,又因游若珩与怀杏书院的关系,故而数年前禀告了公爹,带着独子任慎之回娘家长住,这么一来,游家其实甚是热闹。
只不过郎君们如今不是读书就是管事,女郎呢,大房的两个嫡女早已出嫁,三房庶女游怜不受三夫人喜欢,向来说话声音都不敢大一点,三房嫡女游灵又是个温柔娴静的xing。子,整天闷在房里足不出户的,卓昭节虽然襁褓之中就远离父母,但被外祖家宠着,虽然谈不上刁蛮,却也算活泼,与游灵一向就不大玩得到一起,倒和活泼的二房嫡女游灿很是投契。
二夫人微微一笑道:“她啊,今儿若是不回,明儿也该回了,若不然,舅母可要使人去接回来教训了,哪有女郎家家的跑去人家做客,一住几天都不回家的道理?”
班氏笑骂道:“灿娘一向最知规矩,若不是你发话叫她由着白家四娘的主意多住几日,她怎会住了五天都没回来?”
白家四娘正是白子华,二夫人就分辩道:“媳妇肯答应也是有缘故的,母亲也晓得,子华她下个月就要出阁,这几日心里有些慌张,故此才要多叫几个姊妹相陪,媳妇却是想着灿娘也有十四了,这回陪子华,过些日子少不得要轮到她自己,陪子华过一回,到自己时诸事也有点数,不至于害怕过头,哪里晓得她一陪竟这几日都不回来?”
“你也是的。”班氏道,“白家四娘和灿娘如何能一样呢?你想白家四娘是要嫁到震城去的,白家和林家从前又没什么姻亲往来,这门婚事还是她弟弟在怀杏书院里读书,认识了那林家郎君,从中说合的,白家四娘自然免不了心里忐忑,灿娘嫁的却是她的嫡亲表哥,自小一起长大的,白家上上下下的长辈看着她成人——除了这几年那白子静到怀杏书院读书见的少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二夫人笑着道:“是媳妇考虑不周,到底母亲看得清楚。”
她才说了这一句,外头周嬷嬷带着一身烟水气息进来,道:“大少夫人来了。”
第三章 家事
游家嫡长孙媳巫曼娘五月里才能及笄,因为照顾大夫人的病重提前出阁,所以去年就行了笄礼,过门不足四个月,仍旧带着新嫁妇的羞涩,尤其端颐苑里她本就来的少,进来之后行了礼,被班氏和蔼的免了,叫她坐下,这才细声细气的问:“周嬷嬷亲自去告诉孙媳,说祖母有命,未知是什么吩咐?”
游家大夫人江氏是正月里去世的,作为新嫁妇却是嫡亲长媳的巫曼娘不得不早早脱了红妆穿起了孝服,如今百日还没过,虽然有长辈在堂,但巫曼娘出来时还是一身素服,她少到端颐苑和长房以外的地方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巫曼娘生的很清秀,有一种江南特有的小家碧玉的温润,但若是作为当家夫人的话,未免显得气势不足,且她如今面庞上还有难以掩盖的稚气,二夫人在旁坐着,心里就嘀咕,暗道就算如今有班氏在,自己和三夫人慑于班氏,不得不jiāo权与巫曼娘,就是jiāo完了权私下里不做什么手脚,这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谅巫曼娘也管不好,班氏到底怕还是要叫她先跟着媳妇们练练手才成。
这么想着,二夫人心里就定了定,也带出了笑影来。
不想班氏就道:“先前你们母亲去世,因在百日里,我也不好说什么,如今既然出了百日,固然孝还是守着,但这家,你作为嫡长孙媳,也该管起来了。”却绝口不提叫二夫人三夫人帮忙的话。
二夫人一呆,巫曼娘却也吃了一惊,忙道:“祖母,孙媳年少,进门也不过几个月,怎么能够就管家呢?”
班氏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当年你们母亲过门的时候是十六岁,也不过比你现在大一岁,那是过门才满月,我就把管家之权jiāo到她手里的,她一直以来管的不是很好吗?如今你过门都快四个月了,何况你们母亲有现成留下的人手,虽然这些日子去了些人,但寻回来也不费什么功夫!有他们帮着,再有不懂,问问长辈们,学着就是了!”
听了这话,二夫人顿时有点不自然,所谓这些日子去了些人,班氏这么说,无非是在晚辈跟前给她和三夫人留点面子,到底也是敲打了一回——谁不知道自从大夫人去世,二夫人与三夫人轮流管家起,两人唯一同心协力的就是把大夫人先前用了多年的人手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虽然班氏这么说了,但巫曼娘还是怯生生的道:“可是家中尚且有婶母们在,孙媳年少无知……”
班氏皱眉道:“谁不是从年少无知过来的?何况冢妇管家,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至于你的婶母们,她们有儿有女,各自都要忙着呢,哪有这功夫来替你担下来这事?”这话顿时堵得二夫人想要主动帮忙也不能,只得悻悻的住了嘴。
巫曼娘还要推辞,但班氏已经懒得继续纠缠下去,直接吩咐周嬷嬷:“孙媳过门不久,脸还嫩着,我却没jīng神反复劝说了,这样,我把你借到她身边些时候,你帮着她归拢先前江氏的那些人,再把江氏生前jiāo过来的帐本拿了去,与她jiāo代清楚——江氏先前的规矩已经行了二十来年了,向来没出过问题,可见是好的,既然如此,依葫芦画瓢难道还不会吗?”
见巫曼娘羞愧的答应了下来,班氏又道:“周嬷嬷也不是一直借给你的,你用用心,早日能够独立管下来,我这儿可不能久离了她。”
如此命人从内室取了一个小木箱子出来,里头却是满满一箱子的帐本,俱是大夫人江氏临终前悄悄送过来的。
见了这许多帐本,二夫人脸上就是一阵青红不定——说起来她和三夫人争着当家,不就是为了自己那一房占点好处么?原本想着大夫人去世,自己和三夫人轮流管着家,不占白不占,何况帐本就在自己手里,自然做的天衣无fèng,哪里想到江氏不愧是做了二十几年当家夫人,临了临了还来了这么一手!
她这边如坐针毡,班氏只作不见,对巫曼娘道:“这儿的只是副本,你拿了去对着看罢,有什么疑问就问周嬷嬷,若是周嬷嬷也拿不准呢,再来问我,大房到端颐苑也没有几步路,纵然身上带着孝,都是一家人,没那许多忌讳,该问的就过来问,知道吗?”
巫曼娘恭敬的应了,她先前百般推脱,待见班氏定了主意,虽然说话举止还是斯文秀气的,倒也不至于惶恐了,到底是江氏亲自选定预备做冢妇的人。
当下周嬷嬷就陪着巫曼娘回大房,二夫人想到江氏临终前jiāo过来的帐本,并自己这两个多月来做的事qíng,哪里还能坐得住,勉qiáng撑着笑脸,寻了个借口就匆匆告退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繁朵 古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