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节瞠目结舌!她急速的思索着回答的话,但皇后却似乎也不是一定要向她问个究竟,立刻自己回答道,“这宁战根本就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他是男子,所以他就要把全天下的女子都踩在了脚下!这件事qíng叫老祈国公知道后,老祈国公都被气得不轻!亲自动了家法!未想他却说老祈国公都是被二姐仗着公主的身份欺压坏了……还说什么他不恨老祈国公,因为老祈国公也是被二姐bī得……
“他说自己不畏惧二姐的公主之尊呢!其实他若不是二姐的亲生骨ròu,二姐会受他这个气?那时候周太妃深得先帝欢心,经常自恃宠爱gān涉朝政,他怎么不敢去跟周太妃这么说?无非就是欺负二姐对亲生长子下不了狠手!却还自以为多么的有骨气!”
皇后摇着头,道:“这样láng心狗肺无qíng无义之人,本宫是决计不放心他的。”
说着,皇后深深的看了眼卓昭节,“戡郎……你这公公虽然因为你那婆婆早逝,在长安很是声名扫地了好几年,平常对九郎也有些冷漠。但实际上,这孩子素来为二姐宠爱,一向就被护着,这一生之中最惊险的经历大约也就是遇见你那婆婆了……纵然如此他也没吃什么苦——这是实话,所以,你这公公看着冷漠,却最易心软。”
皇后说到此处,凝视着卓昭节,轻不可察的道,“戡郎只有九郎一个孩子,不拘他平常对九郎是冷是热,总归不可能不管你们的。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怪道皇后今日要这么详细的告诉自己纪阳长公主偏心二房的缘故!
卓昭节心头一寒复一热,她郑重的退后一步,敛裾跪倒,低声道:“臣妇绝不辜负娘娘信任!”
皇后没有说话,于是卓昭节继续道,“臣妇定然劝说九郎早作决议……劝父亲……当断、则断!”冰冷的话语从略感清冽的唇齿间吐出,卓昭节脑中有片刻的空白,目光却归于冷静。
“好孩子,本宫就知道你是个明理的。”淳于皇后听了这句确切的承诺,这才微微而笑,伸手在她鬓发上抚了抚,柔声道,“起来罢……往后,你会知道,本宫……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娘娘的苦心,臣妇不敢或忘!”卓昭节轻声道。
这句话虽然有此刻说给淳于皇后听的缘故,却也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本来么,卓昭节没过门前就一直听着大房谋害宁摇碧的事儿或嫌疑,本身就对大房没什么好感。说到底,大房是宁摇碧的伯父家,与她可没什么血脉关系。
而她过门才几天?大房那边,先是一个宁瑞婉,再是一个宁娴容,个个遇事就往二房这边跑了求助,倒是一点不拿二房当仇人看。
可哪一次求助,背后不是影影幢幢的藏了不知道多少弯弯绕绕?
卓昭节私心里诅咒大房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这样的话到底不适宜出口罢了!
而且当年明月湖上的暗算,由于是亲身经历的缘故——那黑夜里惊慌失措、连外袍也不及披一件的跳水救人,在夜色下的湖中心惊胆战的寻着宁摇碧的记忆在苏史那的提醒后,时时翻腾出来。
卓昭节清楚的记得那一年宁摇碧似说笑似正经的道:“我父亲只得我一子,若我无幸,自然是祈国公府的子嗣过继,那时候……”
所以,大房不倒,卓昭节总是疑心他们觊觎着宁摇碧这世子之位——这么一房有仇无恩的亲戚,卓昭节觉得淳于皇后既然肯帮打发了,那是再好也没有!
只不过淳于皇后这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了……
以皇后的身份,要bī死祈国公十分容易,难处就难在了纪阳长公主。
虽然祈国公当年做的事qíng过分,长公主到现在也是余怒未消。但亲生子总归是亲生子。长公主会对祈国公冷嘲热讽、会坐视宁摇碧处处欺负大房、会明着偏帮二房,但要长公主看着嫡长子去死,长公主究竟做不到。
所以要想彻底的铲除大房,惟独靠雍城侯。
两个儿子里只能保全一个时,长公主必然会选择雍城侯。
但雍城侯同样未必舍得对大房下死手……
卓昭节告退出了蓬莱殿,心神还是有点恍惚。
她正想着要怎么劝说宁摇碧、从而让雍城侯下定决心对付祈国公——忽然有人招呼道:“世子妇?是你在里头?”
却见不远处,唐千夏一袭玉色chūn衫,绾着jīng致的飞仙髻,鬓cha玉簪,广袖飘飘,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卓昭节才露出笑意,正待和她招呼,却一眼看见了唐千夏身旁两步处还有一人。
广袖深衣,绛袍玉带,虽然年岁已长,但一身儒雅风流的气度,却不逊与正当年少的郎君们,而且儒雅风流里,又带着天家骨血所特有的贵气天成。
卓昭节看清了这人,慌忙欠身行礼:“晋王殿下!”
晋王显然是携唐千夏来觐见皇后的,由于蓬莱殿前的柱子亦是漆成了绛色,大类晋王今日所着袍服。卓昭节今日心里又有事qíng,又被唐千夏先招呼,居然差点把他看差了。
“不必多礼。”晋王含笑摆手,道,“你是九郎之妇,算起来该叫孤一声表叔,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过客气。”
卓昭节依言直起身,抿嘴笑道:“多谢表叔。”
晋王朝她点了点头,才问送卓昭节出来的贺氏,仍旧是和蔼谦逊,又不失皇子的矜持:“嬷嬷,如今母后?”
贺氏微微而笑,道:“皇后娘娘方才与世子妇说了好一会子话,这会乏了。”
听着像是现下不便见晋王与唐千夏了,不想贺氏接着又道,“但既然是殿下过来,婢子进去问一问娘娘,婢子想殿下倒正好陪娘娘说笑会子解乏。”
晋王和气的笑着:“有劳嬷嬷了。”
“殿下客气,这话婢子可担当不起。”贺氏朝他一礼,重新折回殿里去。
卓昭节在晋王与贺氏说话的时候就走到了唐千夏跟前,与她寒暄,唐千夏就问:“你今儿过来与皇祖母说话吗?说什么?”
卓昭节笑了笑,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如今九郎不在府里,祖母昨儿个又道了乏,我有些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着皇后娘娘素来睿智又和蔼可亲,索xing腆着脸进宫来求娘娘帮着拿主意了。”
这话半真半假的,唐千夏默默听了,掩袖轻轻一笑,生动如照水之花,盈盈道:“有皇祖母帮拿主意,料想你如今也没什么可心烦的了。”
“可不是么?”卓昭节听出她不信——也确实没什么好信的,她又不是皇媳,就算上头没有婆婆可以请示,纪阳长公主又才道了乏,娘家可就在本城。
即使兴宁坊离大明宫比到靖善坊要近,但把进宫以来的路程和觐见的辰光算上去,还不如回娘家请教去呢!
好歹回娘家总比在宫里自在些。皇后待卓昭节虽然不错,到底不可能像游氏那么掏心掏肺。
就说今儿个说纪阳长公主偏心二房的缘故——淳于皇后之前说是为了提点卓昭节,可说着说着就成了让卓昭节去说服宁摇碧、继而影响到雍城侯,里应外合的除了祈国公。
固然是双方都有利的事儿,但卓昭节却不得不对皇后谢了又谢。
不过这样的事qíng总归不好到处说的,何况卓昭节觉得自己和唐千夏也不是很熟悉,敷衍一句也就算了。
她正要告退——贺氏去而复返,殷勤的对晋王笑着道:“殿下快进去罢,娘娘方才还在念叨着殿下这两日怎么都没过来?”
晋王矜持的一掸衣袍,淡笑着道:“孤前几日略感风寒,怕把病气带给了母后,所以……”
“殿下可真是不小心。”贺氏闻言,立刻嗔道,“但怎么也不打发个人来告诉娘娘一声呢?叫娘娘平白的担心了两日。”
晋王好脾气的含笑赔罪:“孤本是怕母后知晓后为孤cao心,是以就没让人来说……今儿却是夏娘新学了些画技,带她来与母后鉴赏一番。”
“娘娘这两日正说着没什么新奇的事儿可听可看……郡主来的可真是巧。”贺氏含笑道,与卓昭节递了个眼神,就转开了头,一力招呼道。
目送晋王父女进了殿,卓昭节仍旧是若有所思……只听阿杏咳嗽了两三声,才让她回了神,道:“怎么了?”
“世子妇,婢子问过旁边的宫人,道是十娘方才就被送回去了,咱们如今也走罢?”阿杏试探着问。
“嗯。”卓昭节微微点头,心头却总觉得有疑云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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