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说宁摇碧在这点上不如沈丹古,神色之间却颇不以为然,显然很看不上沈丹古这样的手段。
沈丹古闻言,却是眼都没眨一下,轻轻而笑道:“雍城侯世子将世子妇当成了掌中至宝,这一点,如今谁人不知?只是苏将军方才坐视令主母惊吓乃至于受rǔ却一直袖手旁观,以世子的xingqíng,若知此事,难道会和苏将军罢休?而苏将军为了试探丹古,对世子妇几次险死袖手旁观,身为下仆,这份敢拿主母当诱饵的狠绝,世子有心腹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苏史那淡淡的道:“某家是做了点手脚,趁着主人入睡,亲自来将主母的暗卫换了一批可信之人。不过正如你对主母所言,某家要与你为难,莫非只有今晚的理由么?休说什么将今晚之事宣扬出去,某家可不是主母,年轻阅历浅,好作弄!”
“丹古岂敢作弄苏将军?”沈丹古淡然而笑,“丹古只是想……苏将军为何会对丹古如何感兴趣?甚至不惜亲自打着护卫主母的名义,赶到蕊蝶别院来盯着丹古?”
他慢慢的道,“苏将军可别说是因为世子重视世子妇,方才我若不出手,那一剑足以将世子妇斩成两截!而当时苏将军远在院外,即使想救援,也不及!苏将军是根本就不在乎世子妇的xing命吧?”
苏史那沉沉一笑,道:“某家不在乎有什么关系?沈郎君你在乎,这不就成了吗?”
沈丹古微笑着道:“苏将军的意思,难道要代令主人将令主母送与丹古?”
“沈郎君何必着急?”苏史那深深的看他一眼,慢条斯理的道,“前不久,晋王小郡主尝为某家的主母画了一幅画,乃是人在凤凰花树下,虽然那株长安独一株的凤凰花树没开,但郡主妙笔,却照着在沈郎君处只看了一眼的凤凰花开画得艳丽非凡,某家的主母实在是满意极了。只可惜郡主却还是很遗憾,道是那凤凰花开的调色到底不如沈郎君那儿的那幅……”
原本平静的沈丹古,脸色倏然而变。
第七十九章 大喜讯
次日,卓昭节魂不守舍的向敏平侯告辞。
这时候雨虽然下小了,但淅淅沥沥,也不像是会立刻停下来的样子。
敏平侯顾虑着山路湿滑,有心留孙女到雨停再走,然而如今这蕊蝶别院,卓昭节哪儿还能住得下去?她往后都不敢来了。
看着敏平侯听到自己一定要冒雨走后眼中的失望,卓昭节心头一酸,把昨夜之事全部告诉祖父的念头,在嘴边滚了几滚,却到底没说出来——沈丹古是敏平侯留给五房的人,不管他私下里弄什么小动作,凭着人人都知道他是敏平侯抚养长大这一点,明面上他是不可能忘恩负义的,那样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如今敏平侯为了子孙,长年居翠微山,原本夜以继日批着公文却还矍铄的老者短短两年却苍老了许多,已经透露出来明显的暮气。
卓昭节不敢想象倘若敏平侯知道自己苦心栽培了十余年、所耗费的心血比嫡亲子孙还多的外姓晚辈居然会对自己已经嫁了人的嫡亲孙女无礼……他怎么受得了?
回去想想法子罢……沈丹古不受沈家重视、甚至是其嫡母嫡兄的眼中钉,他如今还只有个举人的功名,距离下科有近两年的辰光,自己一个侯爵世子妇,总归有办法报复回来的。又何必叫年迈的祖父受这个气?
卓昭节暗暗咬牙,她在陈珞珈手里时也吃过亏、尝过九死一生的滋味,可什么时候受过他人无礼?尤其她与宁摇碧何其恩爱,昨晚被沈丹古触碰两次,甚至还在鬓上吻了一下,心中的羞rǔ,根本难以用语言描绘!
然而沈丹古的那番话,也深深打进了她心底——这样的事qíng,她要怎么说出去?
告诉宁摇碧吗?宁摇碧当然会怒发冲冠,到时候沈丹古定然难逃一死!
但那样的话,自己又如何自处?
她昨夜不甘心受rǔ,是做了万一……就嚼舌自尽的准备的,可现在的qíng况是,虽然受了非礼,却也没到以死卫洁的地步,要说没受rǔ,怎么想怎么恨!
在这样的qíng况下,她完全是浑浑噩噩的回到了丹葩馆。
宁摇碧本来在书房里温书,但卓昭节一夜未回,他心中不放心,这会书也不怎么看得进去,知道卓昭节回来后,心里挂念,就回内室去看一看。
未想才到后头,就见内外使女一个个轻手轻脚、如临大敌!
宁摇碧心下诧异,问初秋:“世子妇在里头?”
“回世子的话,在呢。”初秋小心翼翼的道,“不过……世子妇许是路上乏了,这会睡下,吩咐了不许打扰。”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人都轻声慢语的。
宁摇碧这才放了心,跨进内室,却见宝帐放着,内中一人面里而卧。他记着初秋的话,怕吵了卓昭节,蹑手蹑脚的进了帐,屏息凝神到了榻边,正想弯腰低头亲一亲妻子的脸儿,不想低下头来却见卓昭节虽然闭着眼,然而却满面泪痕!
他顿时吃了一惊,沉声问道:“出什么事qíng了?”
卓昭节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了丹葩馆,回来之后,庆幸于宁摇碧在书房,正好可以打发了下人,独自收拾一下心qíng,未想才哭了一会儿,就听见宁摇碧的声音——她太过恍惚,以至于根本没留意到宁摇碧进来,这会猝然之下被问到,顿时慌了手脚!
好在如沈丹古所言,苏史那也根本不敢把他调开宁摇碧原本派遣在卓昭节身边的暗卫、换成自己的心腹且袖手旁观卓昭节遇险、甚至被沈丹古调戏的事qíng告诉宁摇碧。
是以宁摇碧收到的消息提都没提昨晚的事qíng,他当然不会想到,在蕊蝶别院里,卓昭节居然也会遇险——他是在侍卫下人之外另外遣了暗卫保护妻子的。
所以宁摇碧略一沉吟,倒是疑心到了敏平侯身上,毕竟据暗卫的禀告,卓昭节昨日在蕊蝶别院留宿,完全是因为被敏平侯布置了功课。而两人成亲前,卓昭节就抱怨过这一点。所以见卓昭节惊慌失措的坐起,泪流得更凶,却什么也不肯说,略作沉吟,就试探着道:“可是昨儿个祖父布置功课太多,累着了?”
卓昭节听他这么问,呆了一呆,险些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心中的憋闷简直没法说,暗想卓家到底欠了沈丹古什么?敏平侯辛辛苦苦栽培他这些年且不说,就说昨儿个自己在他手里吃了亏,还没法告状——如今敏平侯还要代他背负罪名?
宁摇碧见她发怔,倒是自以为猜对了,便安慰道:“如今你已经出阁,是我宁家的人,虽然是你嫡亲祖父,但论理也不能怎么管你了。他既然迫着你做功课,索xing往后就不要过去。”
“不是的。”卓昭节心烦意乱得不得了,心中替敏平侯叫着屈,奈何又不能如实说话,这样的辩解,宁摇碧当然要以为她是为了庇护祖父,神色之间就流露出来对敏平侯的厌烦。
卓昭节心头大苦,勉qiáng打点jīng神替敏平侯开脱,一口咬定了在这儿偷偷的哭是因为看到敏平侯如今大为清减,心疼敏平侯的缘故。
她这么说了半晌,宁摇碧才将信将疑,但他一向宠爱妻子惯了,虽然觉得这说辞有点不对劲——卓昭节方才明明更像是受了大委屈,可卓昭节坚持是心疼祖父,宁摇碧也先将疑惑压在心底,先顺着她的意思,沉吟片刻,道:“祖父如今定然是回长安无望的,不过若是留一二子孙承欢膝下尽孝,倒也没什么。若是他不放心,我去圣人、皇后跟前说。”
“可如今谁在祖父跟前呢?”卓昭节本来根本没心思说事qíng,然而这会却不能不把自己的理由圆起来,只得勉qiáng定了定神,淡淡的道,“大伯膝下没什么儿孙,四房吧,本来八哥最合适,偏八嫂现下有了身孕,总不能在这时候让八哥在翠微山陪祖父罢?其他房里的人……怕是祖父看不上。”
敏平侯为人刻板,他亲自栽培的晚辈,当然是首先从嫡出里挑选。卓家庶出又没有特别出色的,他才懒得费心思。本来这个长辈就不是好讨好的人!
宁摇碧微笑着道:“我就这么一提,回头你与娘家人商议商议就是了。”
在他看来敏平侯还是安分点的好——至于敏平侯长年独居翠微山别院可怜不可怜寂寞不寂寞,宁摇碧一点也不关心,若非敏平侯是卓昭节的嫡亲祖父,而卓昭节显然很在乎这个祖父的想法,今儿这事叫他知道,他第一个选择就是参上一本,告敏平侯个心有不甘!
卓昭节其实也没心思议事,就着他这么句话算是把事qíng揭过,跟着就提出自己真的累了。宁摇碧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体贴的让她休憩,又在榻边陪了她一会,见卓昭节不久之后当然沉沉睡去,这才俯身在她颊上吻了吻,照样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叮嘱下人小心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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