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只到梨花薄_三月暮雪【完结】(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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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靖业这才一惊,虽然不认得袁黛儿,单看气派也能断定是皇家女,于是忙让众奴住手。赶马车的小六儿尖着喉咙吆喝道:“三公主在此,还不退下?”

  杨靖业心生烦恶,勉qiáng过去施礼,道:“这是杨家的私事。微臣带犬子回府,请公主不要阻拦。”

  袁黛儿掠过杨劼恐慌jiāo加的目光,背着手在杨靖业面前走来走去,轻轻笑了笑,“大人的家事,按理说我管不着。只是杨劼是我最看重的,我正考虑把终身托付给他呢,他就是我未来的夫君。大人,您说咋办?”

  杨靖业面色突变,眼珠子不断地转动,旋即镇静下来,笑道:“承蒙公主厚爱,这是杨家世代无上的荣耀。只是家里有事,微臣要带阿劼回去。”

  “我也有事找杨劼。待我的事办好了,大人再来跟我要人吧。”

  杨靖业从未见过如此这般张狂不讲理的女子,气得不知所云。袁黛儿挑起眉头,笑声脆亮得周围人都能听见,一只手随意伸进杨劼的胳膊,“咱们走吧。”

  杨靖业瞪着眼珠子,望着袁黛儿的宫车扬长而去,一甩团纹袍袖,高呼:“来人!”

  被赶到一边的家奴方匆匆过来,不待老爷开口,出主意道:“老爷,要不要现在就把少爷追回来?”

  杨靖业心里恶火窜烧,怒骂:“一群蠢货!回府!”

  天色近晚,小庭院里弥漫着冷意,火炉子里一点火星都没有。杨劼斜倚在木椅子上,几乎感觉空气都被冻住了,每一个呼吸都是艰难的。

  袁黛儿站在他的面前,眼光定住他的脸,深沉的带着审视。她此时脑子里疑问百结,想问又不敢问。那种感觉犹如千万条缠人的藤,几乎窒住了她的呼吸。终于她不复忍耐,急问:“你说啊,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前只知道你离家出走,却没想到你怕你父亲怕成这个样子!”

  杨劼大半个身子蜷缩着,目光迷蒙地望着不知名处,含糊地说了一句:“他会杀了我……”

  袁黛儿快步走到杨劼面前,弯下身子,用恳切的语气道:“杨劼,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心里有什么事都不会隐瞒。你也不要瞒着我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个阿梨?还是因为别的?你快告诉我!不然,你要是真的被杀了,岂不冤了悔了?”

  杨劼顿时一个激灵,一把拽住袁黛儿的裙 ,声音因为恐惧而发抖,“三公主,你救救我。其实,我不是杨靖业亲生的,我的父亲是邰宸……”

  杨劼细细碎碎地叙述着。仿佛有雷声从远处轰鸣而来,在头顶炸响。如此巨大,以至于袁黛儿的脑子瞬息空白。

  宣平三年的chūn天,她和他几乎同时失去了父亲。她从小悲悯自己,殊不知杨劼比她更可怜。上天安排他们相遇,为的是将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拴在一起的啊!

  她认定他了。

  袁黛儿紧紧抱住杨劼的双臂,泪水却控制不住地流淌,嘴里一字一字地咬着牙说道:“谁都不许把你带走,你是我的!杨劼,你等着,我找母妃去!”

  杨劼大惊,慌忙伸手去扯她,“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告诉你母亲!”

  “我知道!但是你不能守着这个院子坐以待毙,我必须想办法让母妃进宫去,请求皇上给你功名,这样杨靖业就不敢动你了!”

  她言出必行,望了望已经一头冷汗的杨劼,随即跑出了院子。只留下一串急促地脚步声,和着不详,传遍杨劼全身。

  郊外的玲珑寺到了晚间万籁俱静,日影斜上纱窗,冷落成一片沙漠。

  青烛掩映,静心师太埋头抄着经书。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句落入眼底,变成了两个字,寂寞。

  是寂寞的吧,chūn宵苦短,冬日正长,光yīn十年如一日,悠远而绵长。而她,必须这样过下去。

  一阵风萧萧,烛光摇曳晃动,她抬手遮住。张眸凝望月色,那一张略带稚气的面容映现,如此纯净,却藏匿着警惕。她的心内莫名的一痛,不由念了声阿弥陀佛。

  禅房外有响动,接着就是人的说话声。她疑惑地站起来想探个究竟,房门推开,袁黛儿急冲冲闯了进来。

  静心师太见状,拢起眉心,“黛儿,这么晚了来寺院gān什么?”

  袁黛儿胸脯抑不住的起伏,眼睛里波光闪闪。静心师太尚在愣怔时,女儿扑通跪在了她的脚下。

  “怎么回事?”静心师太大吃一惊, 查看屋外无人,才关上房门,回身急问。

  袁黛儿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低泣道:“母妃您不要阻拦 ,我要定杨劼了!我要嫁给他!”

  静心师太听见这话,惊讶得张大嘴巴,体内却是热血涌动。

  “这事白天可以说,偏偏摸黑大老远的赶来,你失心疯了?”

  “女儿就失心疯了!今晚不说,我会睡不好,活活被憋死!”

  “杨劼对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今日chūn试结束,女儿怕他去找那个阿梨,所以想早点嫁给他!”

  静心师太盯住袁黛儿的神色,沉吟,踌躇了稍许才问:“你要求娘做什么?”

  “母妃 ,您快去求求皇上,给杨劼一个功名吧。有了功名,房子俸禄啥的全都有了,这样他不会受了欺负了。”袁 儿天真道。

  静心师太阖起双眼,站在原地不动。过了良久才睁开眼睛,眸中划过一缕难读的复杂。

  “黛儿,别为难娘。你去告诉杨劼,功名利禄靠自己争取,怎好让一个出家人进宫面见皇上?这是犯了大忌的!”

  袁黛儿竟似呆住,伸手摇晃着母亲的袖口。因为内心焦灼,说话便不顾一切了,“女儿官场上的事不懂,无奈之下才赶来求母妃的。想当初统正爷放过我们母女,不光是因为我只是个女婴,他对您何止是出于怜悯……”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击得袁黛儿仰首掩面。她失措地望着母妃 ,母妃的手指微微抖着,眼里寒光闪闪,薄薄的面肤下青色经络突绽,竟似狰狞。

  “我杜菁一生只忠于先皇,过去是,将来也是!你要是胡说八道,我问你,你可知罪?”

  袁黛儿吓傻了,不住地喃喃道:“女儿说错了,说错了……”

  仿佛再也没有力气,静心师太颓然坐在椅子上。光晕昏蒙,眼前袁黛儿的目光更是迷蒙。她注视女儿的脸好半晌,方沙哑着嗓子开口道:“天晚了,我让可悯给你准备房间,明天你回去。”

  袁黛儿光顾着应诺,忘记擦去脸上的泪花。静心师太从面前走过,袈裟轻飘飘的,她的身影在袁黛儿眼前模糊成了一团。

  第五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往昔

  二月间的皇宫有了融融chūn意,杨花吐蕊,宫柳垂地,呈现出霏霏yù飞的趋势。

  盛装进宫的静心师太,慢慢沿着青石御道走。前面就是皇帝的寝宫,天地间一下子变得空旷。宫人的唱和声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寒凉扑面,静心师太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耳边回dàng着阵阵曼妙清音,一盏盏琉璃纱灯在白日里依然燃着,雕镂为花的红木窗棂漏下一轮轮残月般的光晕,将宫jì们舞动的倩影汇成川流不息的银河。静心恍惚地看着,一切模糊得如在云里雾里。

  往日的时光纷至沓来,依稀自己也是这样,舞动时如风起落花,彩蝶展翅一般。

  可是,到底是时过境迁。

  她好歹还活在世上,老天爷已经算是眷顾她了。

  “师太,请坐。”

  宫人的声音 地响起。她停止恍惚,笙音不知何时停了,宫jì们正在鱼贯退出。隔着垂帘,能够朦胧望见斜靠在龙榻上的统正,一身素白深衣,揉着额角的模样。旁边一名粉黛女子轻轻捶着他的腰背,如云的青丝松松地盘个发 ,肤白如雪,仿佛是玲珑寺禅房后面放的白桃花,带了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似是被什么触动,静心的手不由自主地捏了起来。

  宫人早搬张海棠软墩放在她身后,再次小声提醒她,“师太,皇上赐座呢。”

  静心谢了恩,缓缓落座。里面的统正皇帝轻轻咳嗽几声,淡淡地说道:“师太可是二十年没进宫了,你入座慢慢说吧, 次为了什么 ?”

  静心起身,也是平缓地回话:“贫尼为黛儿而来。想她已经二十岁了,终身大事若再耽误,必然遭致民间非议。”

  良久默然,统正粗重地一声叹息,“如此说来,是朕疏忽了!”

  “皇上以幸天下,黛儿在皇宫里蒙皇上护爱,贫尼无忧也。只是黛儿从小xingqíng乖张,我行我素,让她看上眼的实在不多。”静心稍显局促,分明站在软墩前就是不敢坐下去。 见状,统正泛起了一点笑意,“你就直说吧,黛儿看中哪个文人雅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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