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只到梨花薄_三月暮雪【完结】(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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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主动搂住了他,哽咽道:“皇上,可别再练仙术了。”

  他冰凉的手心覆住她的手掌,紧紧抓着,再也不放手。

  “还有一道……仙术就练成了……芷媚,等着朕……”

  温柔的声调。

  只是太过轻细,轻细得如同秋风扫过一片颓叶。

  握她的手松开了。

  芷媚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烛影明明灭灭,熏香缓慢吐烟。只闻得一片惊慌的呼叫声,她才迟疑地抬起眼。

  “皇上薨了!”不知是谁一记哀嚎,嗡嗡哄哄转为放声大哭。

  老管事伸手抹下了统正的眼帘,转向僵直跪着的芷媚,命令其他宫人,“把这个女人关起来!”

  芷媚面无表qíng地任凭他们拖着走,冰冷的眼里一滴泪都没有。

  几日后,尚书吏曹府文告诸臣:宫jì芷媚难逃罪责,自请以王族法度处置,为先皇殉葬。

  阿梨刚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却被一阵急促的打门声惊醒。

  她睁开眼睛,旁边的裴元皓翻身而起。紧接着幔帐外传来他和正祥低低的说话声。阿梨竖起耳朵,很想清楚地听到他们究竟说些什么。说话声已经止了,裴元皓走了进来。

  “今晚宫里有事,我去一趟。”他低头吻了吻她,二话不说便大步出门去了。

  阿梨从裴元皓略带兴奋的眼神已经料到几分,睡意全无,独自在房里等待着。

  三更梆打响,催得薄雾渐渐笼上夜空。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阿梨知道,待天明又将迎来yīn暗的一天。她从院子走到正厅,又去了府门,总是听不到熟悉的马蹄声。

  五更敲响之际,从皇宫方向传来丧钟的轰鸣声,那声音愈来愈沉重。每一下沉在深邃的夜空。被惊醒的人们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涌上街头,朝着皇宫方向小声议论,整个都城陷入一片紧张窒息当中。

  天大亮的时候,伍子带着一帮整装铠甲的武士进来。阿梨一见,便急迫地问道:“宫里怎样了?我去外面走走,怎么如此惶惶乱象?”

  伍子一笑,安慰她,“杨劼说,袁铖顾不了皇帝死活急着加冠,暗地预备诸般礼前事务。我们这边将计就计,宫里出事是预先安排的,裴大人早做了周密谋划。”

  阿梨心内依然担忧不已,道:“看来真有大事要发生了,你带了这么多人,还以为裴大人出了什么事呢?”

  “裴大人早有布置。一旦事qíng发生,我带人前来保护你,生怕你有意外。”

  伍子见阿梨还是深思不定的模样,笑了笑,“阿梨,此事看似是危局,十之八九没事的。”

  阿梨被伍子这么一说,怕他取笑,便不再多问,合掌虔诚地念道;“菩萨保佑,保佑他们平安。”

  然而丧钟过后,宫里丝毫没有放出任何消息。国事扑朔迷离,人们又开始疑惑揣测。阿梨得不到裴元皓的音讯,各种流言传入耳边。更是坐卧不安。

  伍子也开始坐不住了,本想出去探个究竟,又慑于裴元皓“切切保护阿梨安全,不得出府门一步”的指令,只能陪着阿梨说点笑话。

  第三天终于有明诏颁布朝野:太子袁铖镇国,晟阳王裴元皓辅佐,新君总掌兵权。加冠之礼定于后天,即国葬之时。

  诏令一发,疑云笼罩整个都城。如此明诏朝野,大有统正临终善后的意味。太子袁铖碌碌无为人人皆知,而裴元皓这般雄qiáng却丧失权势,国人难免疑窦丛生。

  于是,无论是酒肆客舍,还是农人商贾,到处都是一片愤慨声,话题都是惊人的一致:无能新君掌权,大欹国势必衰落!

  甚至有人念起宣平三年的事,期盼有场政变的出现。

  阿梨更是处于惶惶之中,她始终揣测不出,朝野为何一如既往的平静?裴元皓究竟在gān什?

  国葬那天,阿梨一早起来眼皮直跳。

  她开了窗,正望见东方天际洇了一缕血红的云烟,袅袅若仙。她心里猛然漏跳了一下,跑到正厅找伍子去。

  邰府里来了伍子的师弟,伍子正跟他说着什么,脸上眉头紧锁。阿梨突然出现,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阿梨亲切地打招呼,拿香茶甜果招待。师弟赶紧说谢夫人,一溜烟跑掉了。阿梨这才发现伍子神色不对,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伍子识得阿梨的脾xing,知道不能隐瞒,勉qiáng装出无事的样子,“时临国葬,师弟他们跑出去看热闹。听路人议论说,宫里出了蛇蝎妖姬,袁铖拿她给皇帝陪葬。”

  “芷媚……”

  阿梨呆了半晌,才回过味来,不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摇晃着要倒。

  伍子手疾眼快,在一旁搀扶住她,“宫里那么多美女,不会是她!”

  “我不知道……芷媚在宫里……她在宫里!”阿梨连着声音也有点不稳,“伍子,快准备马车,我要去看看!”

  “阿梨,裴大人关照过的,你不能出去!”

  “我一定要去,我不能丢下她!”

  阿梨到底失了常态,一路履声细碎。伍子终究阻止不了,跟了出去。

  通往祭庙的huáng土大道洒水净尘,遥遥传来宏大昂扬的鼓乐声,那带着凝重带着哀伤的声音弥漫了松林。

  阿梨下了马车,拨开拥挤的看热闹的人群。放眼望去,前面披缞别绖的宫人分立两旁,松林空地中大碑耸立,几捆枯柴围着,碑前香案烟雾袅绕。

  带妖姬……带妖姬……

  那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临到最终,尖锐剌耳。

  阿梨的指甲攥进手心,痛楚清晰地融化在骨血肌肤上,那感觉越来越剧烈,几乎击垮了她所有的神志。

  芷媚婉丽的脸庞恍惚着。

  “芷媚……”

  那一瞬间,不可明喻的悲伤如cháo水涌至。

  芷媚说过,她虽入烟尘,她的心是gān净的。

  她还说,男女之qíng薄似云烟,短似朝露。果然是薄幸啊!

  “夫人,赶快离开这里。”

  阿梨忍痛转过眼,只望见不知何时站在身侧的正祥,他正用一种暗示的目光望着她。那一刻,隐约有一缕一缕的凉意渗入心脾。

  “为什么让她死?为什么……”她昏乱地问着。

  “总会有人牺牲。”正祥沉着说话,“夫人,芷媚姑娘是自愿殉葬的,让她去吧。”

  眼前皆是重重叠叠的人影,阿梨摇晃着,仿佛望见芷媚回过头看了看她,换一个了然的微笑。她的头上碎叶点点,如化蝶一般。

  火堆燃起来了。

  阿梨定定地睁着眼睛,天色似乎暗得极快,一切如烟如雾。

  “芷媚姐……”一嘶低叫从她的喉管发出,她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滑落在地。

  阿梨病倒了。

  她躺在chuáng上,芷媚临去的影子在眼前jiāo织变幻,她的心口就觉得剧痛难忍。她不断地问自己,芷媚是不是被她间接所杀?这样的刀光血梦,究竟值不值得?她一直都清晰地记得,那日她入宫见芷媚,芷媚望着窗外裴元皓的身影,羡慕她是个有福气的阿梨。

  一个人的福气,如果靠赚取别人的不幸得来,是祸还是福?

  房间里早有人掌上灯,伍子轻手轻脚的身影映在紫檀屏风上。抬眼望窗外,此时一轮明月高挂,月色洒满窗棂,凄清而又荒凉。

  “元皓,我只要我们都活着,其余的都不要……”

  她发出梦呓般的呻吟。

  第7卷 【回之卷 为伊判作梦中人】 宫杀

  袁铖站在蓝田玉台阶上,得意地望了一眼裴元皓。

  这是两人首次同时出现在议政大殿。他却以胜利者的姿势,将接受诸公群臣的礼拜。他尽量不去看裴元皓,但终究没有办法将他忽略。

  裴元皓面上冷然不动,没有任何qíng绪地垂下眼帘。脚下是璨金的大理石砖,那样孤冷的颜色,绝望地宣告他的挫败。

  袁铖冷冷一哼,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裴元皓是魔鬼,是袁铖自小不可逾越的一道障碍。缴了他的兵符,解药握在手,足够让他俯首称臣,这真应验了统正不糊涂时的一句兴叹一一无解药无兵符,裴元皓彻底完了。

  “裴元皓,今日让你跪拜在我脚下,待明日开始慢慢折磨你。”

  簇新团龙朱红纁裳在光影下闪着金辉,袁铖面含一缕笑,本就yīn狠跋扈的神qíng,愈发显得高贵冷傲。

  正殿两边,斧钺整肃的御林军排列。观礼的王公大臣、嫔妃命妇屏声静气,一片默然。宫灯流水一般明亮,倾泻到每个人的脸上,俱是带着面具掩饰脸色的神态。

  袁铖撩起锦服坐上龙椅,双手按在雕花镂空的扶手上,不自觉地用手指敲了敲。大欹国宝座历经数代风雨,颜色依旧,金漆蟠龙栩栩如生。坐在上面,大有万里江山稳坐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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