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的,我才不会冷。”许杏悠悠地出声。
“咚——”好大的一声,他飞快躺向木板床的声音。
她睁开眼,支着脸,转身看向他。
林唯一动不动,正在扮演一具死尸,遮他脸那块白色的布被垫在了脑袋后面。在窗外微弱的光线下,那张暴露在外,丑丑的青黑色的脸,惊悚得更甚恐怖片主角。
……看上去的确是死透了的样子。
许杏把食指放在他的鼻子下,没有鼻息。
“林唯?”她喊了他一声,他没有反应。
许杏翻身下床,脚刚碰到地面,就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活动声。
她往外走,就听见他憋不住地出了声。
“小杏,”他问:“你去哪里?”
许杏去哪里?许杏去开灯啊。
她走到墙边,“啪嗒”按下电灯开关。天花板上,暖黄色的小灯泡应声亮起,出租屋内升起了一盏小太阳。
光亮只维持了一瞬,在许杏将目光投向林唯的时候,屋内灯灭了。
“……”她合理地怀疑,灯是他关的。
许杏不知道,她面前的怪物先生有没有先前的记忆,她指的是,先前她被他吓得屁滚尿流、魂不附体,为了躲他宁愿跳船、躲在被子里半天不敢动的,那些记忆。
手在电灯开关上又摁了一下,灯亮了,然后又暗。
他也不说话,默默地用关灯的行为,跟她较劲。
许杏倒觉得新奇,变成怪物后林唯学会了耍脾气,这可真是新奇……这样一比,他隔空关电灯的技能,在她心中的新奇程度就弱了下去。
玩了一会儿玩累了,许杏的手终于不再折腾可怜的电灯开关。
屋里乌漆墨黑,连窗外的光都被他一并关上了,她摸着黑走向玄关。
“小杏……”床上的东西很快又发声了,语调平平的,像只复读机成了精:“你去哪里?”
“我去玩,”许杏故意这么说:“你要过来给我穿鞋吗?”
暗暗的那个影子没应好,也没应不好。
她等了一会儿,见他动了动,从床上爬下,朝她的方向过来。
许杏没见过比林唯更蠢的人,以及鬼……实诚、随叫随到,叫他来真的来了。
这话说得也不对,严格讲来,她比他更蠢。
她理解能力低下呀,林唯不拦着自己出去玩、不为她生气,她就能那么笃定,他是不喜欢她不在意她。
其实林唯明显是在意的。他这个晚上也没有睡着,她起床了,他有问她去哪里。
许杏闻到他身体那种奇异的海水的气味,林唯走近了。
下一秒,她身上的装束变成了吊带短裙,脚上是那双他会帮自己扣上搭扣的凉鞋。
林唯弯下身子,半跪着,冰凉的手碰到她的脚面。
随即,许杏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她低头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发顶,手脚像被施了定身咒,不听她的使唤。
眼见他马上要帮她把鞋穿好了。
“哇!别穿啦!”
她迫不得已,大声喊道:“我一点儿都不想出去玩!外面黑乎乎的,有什么好玩的。”
林唯的动作停住了。
“我说出去玩是骗你的,有意气你。我想着这么说了,你会拦住我。我们吵架了,你一晚上不跟我说话,我怕你在生我气,真的想分开。”
他朝她仰起头。
许杏生怕他做任务似的,把自己的鞋穿好,又一次把她送走。她噼里啪啦地说着话,语速快得像在往外倒豆豆。
“我看到你的日记本内容生气,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你的地狱。”
“我知道,”许杏气势十足地认了:“我确实是!”
“我不怕你爸妈你朋友不喜欢我,全世界反对我们,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可我怕,你不要我。我的确很差劲,你不要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的手,抚过他潮湿的发顶。
“因此,我想听你的选择。你怎么能把一切的选择权都交给我呢?好像我选完,一切能成定局了一样,这样让我觉得,我从头到尾在一厢情愿,我在逼你。”
声音微微地哽,许杏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问他。
“林唯,我不逼你的话,你选我的吗?”
这些话,晚了十年。
未开口时,它们是言不尽的心烦意乱。原来啊,它们是能表达出来的。不必互相折磨,不必借助激烈的行为去证明,只需要慢慢讲出来,对方能够听懂的。
林唯用这样,死掉的样子,半跪在许杏面前。
他像从前一样沉默,可是,她对着这样一个满目疮痍的他,再硬说“你不爱我”这种话,就变得很矫情,又毫无说服力。
他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给了她回答。
谁说,爱就是天堂,不是地狱。
十年,风水轮流转,在她的濒死之境,他也同样地成为她的地狱。
她身在其中,才知道哪怕是地狱,仍旧甘之如饴。
恰似林唯的日记,他从濒死之境出来后,决心离开许杏,开启新生活。她醉酒后一通电话,轻描淡写地对他招招手,他又一次陷了进去。
她又何尝不是他的,甘之如饴。
“好黑啊,开灯吧。”许杏吸吸鼻子,推了林唯一下。
他没给她反应,估计是想假装自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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