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司_亦舒【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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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保育笑了,“乃意你想像力真丰富,不过也真亏得你体贴入微地为岱宇设想,我且问你,即使你不信任我们,你可知我祖母是岱宇的什么人?”

    “外婆。”

    “这就是了,难道外婆会看着岱宇吃亏不成。”

    乃意微笑,“问题是,保育,老太君的视力能看到多少,你们又让她看到多少。”

    甄保育并不动气,“乃意,老太君的目光犀利,超乎你意料之外。”

    甄保育态度诚恳,言语中肯,乃意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只得慢慢套话。

    “那么,你决定与岱宇到加国结婚?”

    保育点点头,“我和她都适合过宁静与世无争的生活。”

    “生生世世此志不渝?”

    保育非常吃惊,“任乃意,将来的事,谁能担保,怎么可以要我作终身承诺?量你也不是如此不合理的女子。”

    乃意马上认错,“是,你说得对,是我冒失。”

    保育笑,“我一定原谅你。”

    “对,老太太赞成你与岱宇吗?”

    保育答得很坚决,“是我找伴侣,不是老太太找对象。”

    “将来的生活费用呢?”乃意紧迫不舍。

    “乃意,你的语气好比我的丈母娘。”

    “说呀。”乃意催他。

    保育摊摊手,“我们两人能吃多少?祖母不会难为我俩。”

    乃意双目圆滚滚,死盯住保育,保育问心无愧,亦直视乃意,半刻,乃意说:“保育,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甄保育笑不可抑,“保不定岱宇有一日撇掉我,账又怎么算?”

    乃意冷笑道:“她扔掉你,却天经地义。”

    “喂,任乃意,你还算不算新女xing?”保育怪叫。

    “这同新旧无关,”乃意笑,“我摆明偏心。”

    保育说:“乃意,答应我,将来做我们孩子的教母。”

    计划那么长远那么理想那么周详,不知恁地,乃意却有不祥之兆。

    “我们下个月订婚,待这边一切公事都摆平之后,便过去那边安顿生活。岱宇上学,我打理家务,乃意,你没吃过我做的红烧狮子头吧,告诉你,一等一好味道,包管你爱不释口。”

    听得乃意怪羡慕的,亦yù效颦,一想,才记起自己的愿望是名成利就,况且,总要待名利双收之后,才有资格返璞归真,只得哑口无言。

    于是说:“保育,我先走一步。”

    “是约了小区吧,维真是个好人,别放过他。”保育挤挤眼。

    乃意只是笑,区君人缘真正好。

    “他对你极其体贴,知道你不喜欢他脸上的疱,到处找医生治。”

    乃意一怔,疱,什么疱?半晌,才记起来,“啊,那几颗小豆。”不是早治愈了吗,都不觉碍眼。

    “对女孩子好是应该的,”保育笑说,“多qiáng还是弱者,力气先天不足,且特别敏感多愁,又要受生育之苦,我乐意做小区同志。”

    傍晚区维真来找她,乃意先细细观察他的脸颊,果然,只剩细细疱痕,面疱已愈。

    看来下过真工夫。

    他自去与乃忠絮絮谈了一会儿,乃忠的态度渐渐恭敬,又向姐姐投来一眼,像是说:没想到那样无聊的姐姐有这样有料的朋友。

    乃意啼笑皆非。

    转头她悄悄问小区:“你找韦文志律师gān什么?”

    “啊没什么,我见他很是个人物,年纪又同我们相仿,便存心同他jiāo个朋友。”

    “已经开始拢络人了。”乃意笑。

    维真笑,“保育又怎么说?”

    乃意下定论,“保育对岱宇是真心。”

    “这我也看得出来。”

    “维真,我们只得步步为营了。”

    维真抬起头想一会儿,“乃意,我有第六感觉,这件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们好像只看见了yīn谋的冰山之尖,还有大部分藏在水晶宫下。”

    “维真,你的感觉完全同我一样!”

    “会不会是我们疑心太大?”

    维真很快恢复常态,笑着说:“不然就是你急急要找小说题材。”

    乃意含笑送维真出去,一边说:“最好能同甄老太谈谈,你说是不是?”

    “下星期家父请客,老太太正是主客,不如你也一起来。”

    “我?”乃意却迟疑,这不就是拜见伯父伯母?

    “你考虑考虑才答复我。”

    维真最聪明,永不qiáng人所难,但又一直可以顺理成章得到他要的东西。

    回转客厅,只听得父亲说:“……矮一点。”

    乃意笑问:“谁矮?”

    “维真呀。”任太太不讳言。

    “维真矮?”乃意莫名其妙,“我倒不觉得。”

    任太太笑,“看顺了眼,确不觉碍眼。”

    乃意答:“人不是论块头的。”

    那石少南一板高大,言语无味,虽无过犯,面目可憎。

    乃忠cha嘴,“我记得区维真从前笨头笨脑,看见姐姐怕得不得了,此刻像脱胎换骨,机灵镇定,信心十足,怎么一回事?”

    任太太笑说:“以前乃意不给他机会,他如何表达自己?一上门就挨骂,自然手忙脚乱。”

    乃意马上否认,“我一向很尊重维真,他一直帮我做功课,我几时有羞rǔ过他,你们别丑化我形象。”不高兴了,返转房内。

    任太太朝丈夫点点头:“说得是,乃意从头到尾未曾嫌弃过维真。”

    乃忠忍不住笑起来。

    维真充分地利用了一次机会,表现良好,得到乃意刮目相看,因而扭转局势,一步一步朝目标前进,发挥才能,获得乃意更大信任,成功带给他自信,言行举止都潇洒起来,维真已非吴下阿蒙。

    乃意觉得这种态度太值得学习,放诸四海皆准,她决意要好好掌握报馆给她的机会,慢慢走向红砖路。

    困极入睡。

    身畔犹自似听得人细鬼大的乃忠讽刺她:“还是这么爱睡,想象中大作家是清秀敏感的多,哪里有睡觉猪拿文学奖的。”

    乃意不去理他,呼呼入睡,想象中教授何尝不应斯文敦厚,哪有像他那样飞扬跋扈的。

    注定他们两人不能沟通。

    乃意见到了慧。

    慧那袭款式典雅、裁剪合度的白衣恒久耐看,真是奇迹,是制服吧,每次见面,不是忽忽忙忙,就是心qíng欠佳,来不及问她。

    乃意说:“我担心岱宇。”

    慧颔首,“我们也担心她。”

    “我听你们说,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什么意思?”

    “乃意,你要好好照顾她。”慧忧心忡忡。

    “告诉我多一点,我行事也方便些。”

    慧不愧叫慧,慧狡黠地说:“不行,不同你讨价还价。”

    乃意qíng急,“这同一个人的安危有关哪,稍徇一点私也不行?”

    “没有用,要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不可避免。”

    “岱宇是否会失去所有财产?”

    “不要再问了。”

    “她并且会失去甄保育,是不是?”

    慧讶异地看着乃意,乃意悲哀地说:“我并不笨,我推想得到,你知道写小说这一行,一天到晚要推敲qíng节,习惯成自然,在现实生活中也技痒起来,忍不住做预言家,但我就是猜不透,两人那么相爱,要用什么大的力道才能拆散他们,又为什么有人要那么做,由此可知,写故事细节至难控制。”

    慧忍不住笑起来,“看qíng形你当真迷上了写作。”

    乃意谦卑地笑笑。

    “这些日子来,你成熟了很多。”

    乃意感喟地道:“是你的功劳吧,我见你的次数多过美,本市不知哪一个角落,一定有女孩子越长越美。”

    “你要哪一样?”慧微笑问。

    “美且慧可能兼得?”

    慧但笑不语,轻轻握住乃意的手。

    乃意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时乃忠刚刚在客厅同母亲说:“乃意睡起觉来,可真不管飞机大pào,那舒服惬意之qíng,叫人羡慕。我不止一次怀疑,她在梦中,另有天地,另有朋友,另有事业,醒着的世界,不过是敷衍我们。”

    乃意别过慧,独自走了出来,忽然游到一个所在,但见荆榛遍地,láng虎同群,大河阻路,黑水dàng漾,又无桥梁可通。

    乃意并不怕,反而冷笑道:“这风景敢qíng是为现实生活写真来了。”

    身边传来“咕”一声笑,转头一看,却是小区,乃意忙说:“维真维真,你可愿意与我并肩走这条艰辛的人生路?”

    小区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求之不得。”

    乃意宽舒地笑出来。

    醒来因忙着张罗见区伯母的衣裳,把梦境忘记一大半。

    岱宇百忙中陪着乃意逛街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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