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的身体冷漠的靠在一旁雪白的墙壁上,胡乱的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眼,打火机噼啪的响了几次,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却依旧没有将两指间的香烟点燃,走廊里没有风,他的手却颤抖的厉害。再qiáng悍的男人,到底也有害怕的时候,陆霆钧终究是人,不是神邃。
顾希尧无声的走过来,淡漠的接过他手中打火机,噼啪两下后,燃起了蓝紫色的花火,他将火光靠近陆霆钧,替他点燃了烟。
“谢谢。”陆霆钧沉声说道,然后深吸了一口,轻吐着淡淡烟雾,如此反复几次后,又有些烦躁的将烟蒂丢在了地上。他抬起眼帘,手术室上冰冷的灯光一直亮着。
顾希尧也点燃了一根烟,靠在他身旁吸着,沉默了半响后,他暗哑着声音开口,“安安伤的不轻,你要有个心理准备。竽”
“嗯。”陆霆钧点头,毕竟是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他还算沉得住气。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如果上天真要无qíng的带走这个小生命,那也是他的命,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陆霆钧向来不信命,但这一次,他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安安的命。
“通知晓冉吧,她毕竟是安安的母亲,如果……”顾希尧顿了下声音,心有不忍,但还是咬牙说了下去,“如果安安真有个不测,晓冉也该来见孩子最后一面。”
陆霆钧点了,英俊的面容一片灰暗,从未有过的挫败与绝望。顾希尧拨通了晓冉的手机,挂断电话后不过十几分钟,晓冉与林笑恩就赶到了医院,寂静的长廊被嘶声力竭的哭喊声打破,晓冉发疯一般的捶打着陆霆钧胸膛,几乎失去的理智,“陆霆钧,你这个凶手,你把安安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陆霆钧高大的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任由着晓冉大骂发泄。
“晓冉,你冷静一点。或许事qíng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林笑恩上前阻拦,但声音却是虚弱无力的。陆霆钧身上沾染的大片血迹,是无论如何骗不了人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事qíng并不乐观。
“安安在我身边时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陆霆钧,你知不知道安安是我的命啊!”晓冉惨白的脸上是纵横jiāo错的泪,她无力的靠在陆霆钧胸膛,双腿瘫软,身体逐渐下滑。
他双臂缠在她腰肢,避免她瘫倒在地,额头抵在她头顶,不停的呢喃着,“冉冉,对不起,对不起……”可是,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
好像过了一世纪一样漫长,手术室的灯光终于灭了。手术室的门从里推开,医生和几个护士走了出来。医生疲惫的摘下脸上的口罩,叹息着说道,“孩子伤的太重,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至于他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他求生的意志力有多qiáng。”
“安安!”晓冉哭喊了一声后,眼前一黑,身体便瘫软的倒了下去。身旁,林笑恩靠在顾希尧胸膛,掩面哭泣。
陆霆钧将晓冉打横抱起,这一刻,他反倒是更加沉稳冷静了,没有咆哮,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愤怒的骂人,他很平静的抱起晓冉,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廊道中,凄凉而沧桑。
晓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病房内死一般的沉寂,林岚安静的坐在她身边看护着。晓冉惊慌的翻身而起,快速拔掉手上cha着的输液管,掀开被子下chuáng。
“晓冉,你做什么,医生说你身体还虚,要好好休息。”林岚急忙阻拦。
“安安呢?我的安安呢?他是不是已经……”晓冉睁大了双眼,几近绝望的看着她,冰凉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顺着眼帘滚落。
“没有,安安没事,他还在重症监护室中,还没有醒过来。”林岚回答,但暗淡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安安的qíng况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医生说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内还没有醒来,脑细胞很有可能会大量死亡,到那时,也就真的没救了。而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他们都感觉到死亡的脚步在一步步接近。
“我要去看他,我要去守着我的安安。”晓冉哭泣着,一步步踉跄的向门外走去。晓冉难产之后,身体一直没有调养好,这些天安安一直又不在她身边,吃不好也睡不好,严重的营养不良,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监护室门外,陆霆钧与顾希尧夫妇都守在那里,见到晓冉前来,陆霆钧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心,抬步迎了过去,“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晓冉没有理会,越过他身边,径直走到监护室门外,透过厚重的玻璃窗,她看到她的宝贝毫无生气的躺在病chuáng上,身上cha满了冰冷的仪器,一张小脸惨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安安,我的安安。”晓冉的手掌紧贴在冰凉僵硬的玻璃上,隔着距离,去抚摸安安的脸。刚刚止住的泪,再次汹涌而下。那天送他去幼儿园的时候,安安还是活蹦乱跳着的,不过短短几日,一个转身的瞬间,他就躺在了这里。
晓冉好怕,怕她的安安就这样丢下她,怕他再也不会睁开双眼,怕再也听不到他脆生生叫着她,“妈妈。”
“安安,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安安,你听到妈妈在叫你吗?安安,妈妈不能没有你……”晓冉哭的声嘶力竭,险些再次背过气去。好在笑恩搀扶着她,才没有再次倒下。
没有安安的日子,晓冉连想都不敢去想,如果没有了安安,她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她受伤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唱《三只熊》哄她开心,她开心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会和她分享,再也没有人会窝在她怀中,向她撒娇,再也没有人……
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在有安安,那么,她要怎么办!
“晓冉,安安会没事儿的,你别太伤心。”笑恩哭着劝道。
晓冉无助的摇头,泪珠子噼啪的落着,她抓住笑恩的手,哀求的问道,“笑恩姐,你告诉我实话,安安,安安是不是没救了?”她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安安哭着对她说:妈妈对不起,安安不能再陪着你了。然后,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晓冉拼了命的奔跑,却抓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远去。
看着晓冉眼中的无辜与无助,早已编排好的谎言,笑恩竟不忍开口,只是看着她,无声的哭泣着。“晓冉,晓冉。”
两个女人哭成一团,陆霆钧再也看不下去,晓冉的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单薄的好像随时都会碎裂掉一样。“冉冉听话,你想回去休息好不好?即便守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如果安安醒来,你又倒下了怎么办?”他握上晓冉手臂,想要扶她回病房,却被晓冉用力的甩开。
“放开我!”她失声哭喊着,扬手一巴掌甩在他英俊的侧脸上。这一巴掌来的太意外,顿时,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这世上敢甩陆霆钧耳光的,也只有安晓冉一人了。
“陆霆钧,你现在满意了吗?我究竟欠了你什么,你一定要这样对我!三年前安安命大,没有死在监狱里,现在终于要死在你的手上了,你该高兴了吧。陆霆钧,我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好!”
“安晓冉,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他悲伤的看着她,却再也不敢靠近她的身体,晓冉就像一个刺猬一样,只要靠近,就会被她刺得遍体鳞伤。他不怕受伤害,不怕鲜血淋漓,却害怕她伤他的同时,也伤害了自己。
安安也是他的孩子,他的痛不会比晓冉一分一毫,只是,他的痛在心里,隐藏的极深。这个时候,如果他们都倒下去,那还有谁可以给安安坚qiáng下去的力量与勇气。
“冉冉,伤害了你是我陆霆钧这一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qíng。这三年来,我不敢去找你,不敢靠近你,因为我怕我靠近会给你带来伤害。”他深邃的眸子凝望着她溢满泪珠的双眼,深qíng而苍凉。“你不会明白,当我知道我们的孩子还活着,当我将他拥在怀中,是怎样的一种庆幸。他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伤害他。”
“我不信,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晓冉痛苦的用双手捂住耳朵,失控的摇头。“没有了安安,你还有安阳。”
“冉冉,事qíng并不是你想象的样子,安阳的事我以后会慢慢和你解释。”他忐忑的靠近,见晓冉并没有抵触,才撞着胆子将她拥入了怀中。双臂逐渐收紧,恨不能将她融入血脉。
“冉冉,对不起,我只是想要你回到我身边,没想到,事qíng会弄成这样。”他贴在她耳畔,哑声呢喃着,他想,也许,他还欠晓冉一句迟到的‘我爱你’。但还未等他说出口,怀中的女子已经昏厥了过去。
在晓冉昏迷不醒的时候,监护病房中的安安出现了短暂休克,孩子突然没了呼吸,显示器上波làng式的心跳逐渐呈现为一条直线。医生和护士推着仪器走进监护室,隔着透明玻璃窗,医生正用电击碰撞着安安小小的胸口。一下之后又一下,但孩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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