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_四木【完结】(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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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一怔,道:“姑娘意思是——”就是听着有些像咒他死。

  谢开言道:“所以我不会在这里杀死左大人,暗自帮南翎旧民报仇。”

  文谦走过来,朝左迁拱手施了礼,提起画具等物,当先走入水色天青画馆,很是不在意身后两人的动静。左迁一连偶遇两名奇异人士,除了意态恭顺地还礼,他也做不出来更多的举动——除去身份之隔,更多的原因是在两人身上,对他似乎冷而避之,令他心下黯然。

  谢开言在暗巷之中立好糙靶,递过拓木弓,请左迁先she第一支箭。

  左迁手持木弓拉拉弦,马上试出此弓极为平常。

  但是谢开言用平常的木弓连she两箭,飞火流星般赶将过去,劈开他的箭矢,牢牢命中红心。

  左迁折服,讨教箭羽名称。

  谢开言道:“子母连星。”

  左迁抿嘴躬身请求技巧。

  谢开言道:“非我族人,不外传。”

  左迁想到:“不能不禀告殿下就去了谢族。再说了,谢族也容不得我。”便静立一旁涩口不语,但又舍不得离去。

  谢开言道:“我可传左大人半招,左大人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左迁马上应诺。

  谢开言问:“你是如何破析出南翎画师的密语?据我所知,除非前南翎皇朝中人,才能知道这些细致的解语匙。”

  左迁权衡一下形势,察觉无害后,慡快说道:“实不相瞒,华朝解匙工匠中真有一名南翎人。”

  “谁?”

  “舀奴。”

  谢开言抿嘴伫立,极力在残存的记忆中思索舀奴这个名字。她想了想,突然有所了悟。

  舀奴就是那一天陪着二皇子简行之进炼渊的仆人,现在竟然在华朝宫廷做事,而他的主子却被投入娼寮,这一切,或许与他的卖主求荣有关。

  左迁看着谢开言沉默的脸,问道:“姑娘不问舀奴是何人吗?看姑娘这样子,似乎有所疑惑。”

  谢开言转身朝画馆里走。“这是第二个问题,而我只想教左大人半招,左大人请回吧。”

  左迁策马飞奔,回到太子府。临近冷香殿,他恍然记起一件事:谢开言的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似乎是总管对他提过……

  难道是那个叫“谢一”的谢开言?

  冷香殿内灯火辉煌,进门之前,左迁整理衣袍,拍去花叶糙末。

  叶沉渊滞留殿内半日,对着桌案上的花前月下图端详。左迁问安,没得到回答,站在满室的冷清中,区分不了他的主君是在看什么还是在想什么,只好陪侍一旁。

  叶沉渊突然抬头,墨黑的眉上凝了层霜华。“你见过谢开言?”

  左迁来不及应答。因为随侍告诉他,殿下并没有出冷香殿一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那他是怎样知道这件事的?

  半空中传来一句冰冷的声音惊醒了左迁:“想好了怎样回答?”

  左迁躬身答道:“回禀殿下,左迁今日的确遇见一名叫‘谢开言’的姑娘,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殿下提及的那位。”

  “说重点。”

  左迁应声而答:“她教我半招箭术,问了一个问题。”

  叶沉渊端坐在御座之中,冷淡地看着左迁。

  左迁细汗微渗,躬身施礼不敢动,自发说出出府迎回李若水、比较箭技等事,一丝一毫都没有遗漏。

  叶沉渊冷淡依旧,不说一句话。

  左迁只能依然保持禀奏礀势,等到最后,他斗胆问了一句:“不知殿下有何指示?”

  叶沉渊拂袖扇开画卷,冷淡答道:“舀奴必死。”

  左迁不明就里,顺意问道:“可要施救?

  “不用。”

  左迁踌躇一下,终究没问出口缘由何在。

  叶沉渊道:“想知道理由?”

  左迁恭顺答道:“是。请殿下指点一二。”

  “舀奴是前南翎国内侍,简行之对他颇为信服。”

  左迁恭敬地等了一刻,发现殿下就冷淡地讲了这么一句,不由得微怔抬头,查看他的脸色。

  叶沉渊还在看他,神色不比寻常冷淡,而是冷漠得透凉,骇他心骨。

  左迁直觉做错了事,但是又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良久,才听到冷漠的一句:“自己想。”连想法都被殿下看穿,使得他更加惶恐。

  左迁细细推敲,于曲折处多想,终于猜测出前因后果:舀奴是前南翎国内侍,深得简行之信任,但是向殿下出卖简行之的刚好就是这个人……谢开言似乎是有意激怒李若水,引得他前来,他们jiāo谈几句,她就抓到机会问出叛徒是谁,且让他心甘qíng愿地说出来。既然知道了南翎国贼,她肯定有办法找到舀奴问出一切,追查舀奴是否出卖过简行之。结果……她一定会杀了他。

  难怪殿下说舀奴必死。

  左迁转念一想,殿下不cha手此事是抱着什么目的,难道就让舀奴这样死吗?可是殿下特意擢升舀奴为工匠,将他藏进皇宫,似乎就是为了等待什么人来……

  左迁猛然抬头,讶然道:“殿下曾经说过,不杀舀奴是因为他知道十年前的往事,而殿下要他在谢族人面前陈述一切,包括金灵之战和南翎的覆灭?”

  “还要澄清谢族不战而败的谣言。”

  左迁惊问:“殿下的意思是……”

  叶沉渊冷淡道:“那个谢族人已经来了。”

  左迁冷汗涔涔而下:“难道是谢开言谢姑娘?”

  “她叫谢一,是谢族族长。”

  左迁当场惊立。

  叶沉渊看着他冷冷说道:“知道怎么做了?”

  左迁立刻躬身应答:“知道。日后见了谢姑娘,一定要回避。”

  不回避不行,除去她与殿下有旧jiāo,不能忤逆她的意思,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会画画、she箭,无论哪一种技能都能让他忙上几个昼夜。左迁暗想着,加qiáng了心里的警戒。

  叶沉渊起身说道:“花月图学好了?”

  左迁冷汗沾背,硬着头皮答道:“学好了。”

  “今天换一幅。”

  左迁看着叶沉渊从书架上取过一卷画轴,低头不语。

  叶沉渊将画卷摊开,金案上立刻呈现出一幅走笔细致而繁复的《秋水长天图》。

  “这是谢开言十年前的画作,南派重虚构,她反用写实手法。”

  十年之前,那就是十七岁了。左迁暗念,画功如此深厚,学这些技能怕是下了不少功夫。

  《秋水长天图》名副其实,嶙峋山景入壮阔水域,云开林远,历历在目。就内容上看,这幅画与卓王孙在连城镇书房里的画作一模一样,只是两派手法不同。

  左迁留在一地明光的冷香殿画了一夜,细细看着画卷,感叹笔法太多了,难以描摹。他坐在矮几上休息,突然才注意到墨香清远,独具味道。

  他将衣袖翻过查看,看到袖口内衬沾染了一块墨水,凑鼻闻了闻,察觉与殿内的墨香一致。

  想了一刻,恍然:殿下肯定将他特制的松香墨赠送给了谢姑娘,因此只要谢姑娘一画画,殿下就知道她在哪里。

  除去冷香殿昼夜燃灯,太子府正殿也是烛火高照。

  卫嬷嬷连夜坐了一顶软轿来到太子府,请求觐见。叶沉渊从寝宫走出,以君臣之礼与她相见。

  卫嬷嬷跪地施礼后,叶沉渊唤内侍看座,随即屏退众人。

  卫嬷嬷直说来意:“谢姑娘不愿学礼仪,想见卓公子,老身不知如何推脱。”

  叶沉渊沉寂坐了一刻,才说道:“那就让她见一面。”

  ☆、63疏远

  卓府富贵,昼夜安康。每到丑时一刻,护院点着灯笼巡视走远后,扎紧衣裤的谢开言就会从后院摸索出来,朝着卓老爷书房潜去。

  书房与其他官宦世家没有多大不同,各种珍玩书籍一应俱全,安静地摆放在木架与方柜之上。早在连城镇时,曾任御衣坊女使的花双蝶无意中对谢开言说过,十年前宫廷内乱,老皇帝病发时亲手杀死两个儿子,使储君之位悬空。老皇帝本是夺权篡位者,敕令修改史册载录。尚书令害怕受牵连,将玉牒转jiāo卓太傅保管。

  玉牒即宗谱。十年前的玉牒上记载过谢开言的名字。叶沉渊的祖上是正统皇裔出身,与他有关的血脉姻亲自然要入玉牒。老皇帝登基后,曾想篡改玉牒,遭老臣反对,便新创一册,下令将叶沉渊的嫡系宗谱烧化。

  尚书令jiāo给卓太傅的便是叶氏一脉宗谱。据华朝礼法,皇室宗亲纳妃需配赐银印、载入玉牒,叶沉渊在十年前仅是白衣王侯,但他有办法使老皇帝首肯他的妻子入册。他的婚典极为简陋,只有卓太傅在列,以礼司身份执朱砂笔写下了“谢开言”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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