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膝下有十三个儿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是丝绸世家的独女,本该是掌上千金,大家闺秀,或是得到爹爹无比多的宠爱。可是,事实远远没有想象般的美好。她,余樱蔓,小姐身子却是丫鬟的命。
忽然樱蔓的头顶传来一阵剧痛,她紧紧的抱着头,吃力的抬起头来。
“孽种,小孽种!”
骂樱蔓孽种的人叫余落,是她的弟弟,比她小一岁,他的娘亲是十七姨太,她最恨的女人。因为温妈妈说娘亲死的第三天便迎娶了那个青楼女子,他娘亲的出嫁日子,却是她娘亲出殡的日子,脑中蓦地浮现起娘亲的墓地,她是去过的,那萧条的模样让人实在无法联想那墓中的女人便是丝绸世家的姨太,她深感悲哀,却无能为力。
“哎呦,我的小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啊?”温妈妈不着痕迹的抢过余落再yù丢出的石头,然后一把将他抱入怀中。作势亲了亲他胖嘟嘟的脸颊,转首对愣坐在地下的樱蔓轻声说道,“樱蔓,你先回房,我把小少爷送回去。”
樱蔓点点头,她知道,温妈妈这么做是在保护她。她淡淡的看着温妈妈抱着余落远去的背影,泪水终是滑落脸庞,孽种,孽种,每个人都说她是孽种,可是,温妈妈告诉她的,她不是孽种,她的爹爹是余颇,娘亲是紫萱,爹爹的第十六房姨太。
只因,爹爹提早的要了娘亲,这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一件很耻rǔ的事qíng,所以,樱花漫舞,她降生,娘亲离去,她亦从那刻起,背上了孽种的枷锁。
她恨爹爹吗?应该是恨吧?她的娘亲去世,他不看一眼,甚至不出一分钱下葬,更可恨的是娘亲尸骨未寒,他便急不可耐的纳妾。而她,在爹爹的眼中又到底算什么?
这夜,樱蔓睡的极其不安稳,一望无际的黑暗,“孽种,孽种”的声音不断的在耳边盘旋,她拼命的摇晃着脑袋,泪水沁湿了枕沿,蓦地睁开眼,又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樱蔓披上衣衫,走向她常去的闻飒阁,闻飒阁,爹爹寻欢作乐的地方,这里有许多貌美如花的女子,他的妾,还有漂亮的舞者。
此苑,鸦雀无声,彼苑,歌舞升平。
衣衫薄露,衣袂翩翩,灯火摇曳,女人笑的咯咯作响,爹爹笑的狂妄自大,樱蔓靠在遥望亭,看着那窗外映出来的缠绵画影,听着那做作,放làng形骸的声音。嘴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泪,却不相和谐的落了下来。
被人抛弃的梦魇,被人唾骂孽种的梦魇,这一个一个充满伤痛的梦魇,一次一次的来到梦中,叫嚣着,不依不饶着。
白天,她怯怯诺诺,夜晚,她担惊受怕。樱蔓常常会跑到这个被人遗忘的遥望亭,独自哭泣,然后天亮,夜深,日夜轮回。
又是一夜的未眠,她的jīng神极差。
温妈妈一脸担忧的望着一脸苍白的她,“樱蔓,昨夜可是又做噩梦了!”
樱蔓摇了摇头,云淡风清的说道,“没有,樱蔓只是梦见娘亲了!”
温嫂充满感伤,顿时鼻子一酸,老泪纵横,一把将那小小的,惹人怜爱的身体拥进怀里,她说,“我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樱蔓埋在温妈妈的胸膛里,泪水滑落,湿了脸颊,亦伤了心。是的,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温妈妈身上特有的味道在鼻尖萦绕,她单薄的臂膀将樱蔓紧紧的包裹其中,她想给她带来温暖,带来力量……
樱蔓似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心中微暖,目光空dòng的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布满皱纹却慈祥的眼兮,她说,“樱蔓不可怜,因为樱蔓有温妈妈!”
温妈妈温柔的抚摸着她乌黑的青丝,一下一下,又轻又柔。再听到这句稚嫩的话语时,手一顿,泪水便顺着脸颊悄然而落,紫萱,你看到了吗?你的樱蔓竟是这般的懂事……
柔和的光束暖暖的包裹着两人,可是,身子是暖了,心里却依旧是一片孤寒。
樱蔓微微闭眼,对这个她赖以生存的怀抱更添几分爱恋。
“温琴!你又在这里偷懒,是不是这个月的工钱又不想要了?”她的温妈妈叫温琴,温柔娴淑,清辞丽曲的女子。训斥她的人便是这家宅子的管家,何管家,一个见高踩低,狗仗人势的家伙。
温妈妈不舍的放开樱蔓,换上一脸尊敬,却是不卑不亢的面容,“何管家,这是有何吩咐啊?”
何管家骄傲一笑,轻轻抚平他袍子间的皱褶,一脸不屑的说道,“十七姨太有喜了,家里的仆人又不够用,老爷让樱蔓小姐去伺候十七姨太。”
樱蔓怯怯诺诺的靠在温妈妈的怀里,心中满是无助,那个十七姨太,她恨之,也怕之。
温妈妈一脸的不可置信,庞大的丝绸世家竟然会丫鬟不够使?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温琴紧紧的搂住樱蔓的脖子,深怕略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樱蔓吃痛,却是一声不吭,她知道,在这里,只有温妈妈会保护她。
“何管家,樱蔓再不济,好歹也是个小姐,让他伺候十七姨太,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温妈妈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这月才发的奉银,谄笑着递到了何管家的手中。
第002章 可悲的宿命
樱蔓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温妈妈说,那是要用来给她买花布鞋的。心中虽是万分不舍,可是,却敢怒不敢言。
何管家一副嫌厌的嘴脸,将那些寥寥无几的碎银扔在了地上,他说,“呦,这钱咱可使不得,老爷下的命令,又有谁敢阻拦?”话音刚落,便不耐的yù转身离去。
“何管家,你就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吧!”温妈妈心中一紧,若是小姐到了最为叼专的十七姨太那里,不知还要遭受多少的罪呢,樱蔓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就如自己身上的骨ròu一般,她绝对不能让她受任何的委屈。想着,腿便不受控制般的跪了下去,一下一下,不断的磕头请求着。
何管家顿住身子,却没有回首,“温琴,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若是因为这个孽种而得罪了十七姨太,那么,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说着,拂袖一甩,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那重重的一摞银子,终是大步的离去,渐渐的消失在泪眼迷蒙的视线中。其实他完全可以帮樱蔓的,因为老爷根本没有传达这样的指令,无非是十七姨太独自一人兴风作làng而已,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没有道理和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不是?
樱蔓随着温妈妈跪于身侧,还没来得及难过,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花,便晕了过去。
梦,又是那个梦,一望无际的黑色,到处洋溢着刺耳的笑声,他们戏谑,他们咒骂,他们说,“你是个孽种,是个孽种。”
“樱蔓,樱蔓!”一声一声,亲切的呼唤。
樱蔓缓缓睁开双眼,却不知脸颊上早已布满了泪水,“温妈妈!”她轻唤着,一头栽进这温暖的怀里。
温妈妈深知她又是做了噩梦,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如往常一般轻声诱哄着,渐渐紊乱的呼吸变得平缓,温琴蹙眉一笑,她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啊。
这夜,依旧是噩梦连连,可是,樱蔓知道身边有那一双皱巴巴却异常温暖的手时,她的心,竟安然不少。
后来,樱蔓才知道,那天,她之所以昏过去,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睡眠不足,抑郁成疾。小小的她,却承载了如此多的伤,如此多的痛……
不管温妈妈如何阻拦,如何请求,樱蔓终是来到了十七姨太的宅院,柳厢苑的丽裳斋。她是以贴身丫鬟的名分去伺候十七姨太的,所以,以后她便得住在丽裳斋了,其实,在这诺大的宅子里,无论住哪都无所谓,只是,她舍不得她的温妈妈。
屋内,浓郁的桂花香气萦绕鼻尖,樱蔓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下,地下是玉石铺成的地板,光滑细致,极具的奢侈,隐隐约约中在那透彻的地板上看见了一脸苍白的自己,她微微惊叹,却不露声色,只是乖巧的,默默的跪在地上,虽然玉石铺成的地板华贵,但毕竟是冰凉的,一丝一丝的凉意传入膝间,直到遍彻全身。而头顶上那个高傲的女人,依然没有发话。
长时间的跪地,禁不住腿酸和凉意,樱蔓瑟瑟的颤抖了一下,头顶终于传来了她清冷的声音。
“起来吧!”
“是!”樱蔓呼出一口长气,终是慢慢的站了起来,怎奈,双腿早已麻木,刚刚站稳的身子,却又歪倒一旁。
一声轻笑,她说,“抬起头来!”
樱蔓依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朱唇皓齿,风流蕴藉的女子,她长的虽不是倾国倾城,身上却有一种让人生畏的气质,爹爹喜欢她,宠她,也许正因为她有一种高傲的,目中无人的气质吧!
夏弯弯眉头轻佻,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瘦弱,一脸怯懦的女孩,“不错,倒是一个美人痞子。”说着,微微闭眼,红唇轻启,“来,给我捶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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