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宇娴等的就是他这一句,立时笑道:「大爷真是明白人,一点就通,既然休离了,那我的嫁妆该当还给我才是。」
大满朝的律法,不论是和离或休离,女方的嫁妆都要发还,可以自由带走分配,也可以寄靠在自己名下。
蒋云浩脸色一变。「嫁妆?什么嫁妆?你的嫁妆都在你自己手上,你嫁进来三年,我从没碰过你的嫁妆,你也没jiāo给我。」
他知道洛宇娴的嫁妆在他母亲手上,但他母亲娘家的外公与舅舅这些年生意生败,并不好过,他估计母亲帮了娘家不少,但不好向管家甚严的父亲开口,用的就是洛宇娴的嫁妆。
「我是没jiāo给你,我jiāo给了太太。」洛宇娴始终维持着让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布匹首饰、家倶、古董玩器和陪嫁庄子、铺子不说,银子就足有三万两。」
旁边听的人无不倒抽了一口气。
三万两啊,果然是苏淮首富的嫡女!
其实当初武氏也不甘愿给她这么多嫁妆,但那是林氏的遗言,林氏把自己的嫁妆给女儿,是请了洛、林两家的宗族族长见证的,还请了官府当公证人,她想吞也吞不来。
「口说无凭,那是你与太太私下的事,得你们当面对质。」蒋云浩脸色yīn沉,撇得gān净。
「说的不错。」洛宇娴点点头。「那么便请太太出来吧。」
蒋云浩傲然道:「我娘随我爹到大梁国做客,一年半载也不会回来,你待如何?到时再来讨休书论嫁妆吗?」
洛宇娴冷笑一记,不咸不淡地说道:「如今你既然推说太太不在,往后我再来,你一样可以推说太太不在,就算太太在,当日我将嫁妆jiāo给她打理时也没立字条,太太一样可以抵死不认。」
街坊邻居开始jiāo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显然都不信做人家丈夫的会不知道妻子把嫁妆jiāo到自己母亲手上。
听到众人议论,蒋云浩又恼了,他大声反驳,「洛宇娴!你少含血喷人,我娘什么身分地位,我们蒋家什么人家,会去吞你区区三万两嫁妆银子,不要笑掉人家大牙了。」
洛宇娴看着蒋云浩,微笑道:「既然你们蒋家家大业大,看不上区区三万两嫁妆银子,那么就还给我,我可稀罕了,将来还要靠那三万两银子过活哩。」
蒋云浩不耐烦地道:「我说了,口说无凭,谁知道是真是假,此事需等太太回来才能定夺。」
「也罢。」洛宇娴装出一脸的心灰意冷。「今日我洛宇娴因你蒋云浩宠妾灭妻而遭休离,嫁妆银子也半分不要了,我现在住的破落庄子,只要你把房契过给我,让我有个栖身之所,就当咱们银货两讫,再无瓜葛!」
庄子里有她的宝贝樱桃树,现在可以结果卖高价,将来可以嫁接,随便迁移有可能导致樱桃树死掉,比起那些个死的嫁妆,她更看重活的樱桃树,所以她宁可要破庄子。
然而众人不知她的想法,听到她的话又再度抽了口气。
什么?放着几万两银子和田庄铺子不要,竟然只要一处破落庄子?再不给简直就不是人啊!
蒋云浩受不了周围的嚼舌根压力,虽然对洛宇娴说的内容多不认同,但他巴不得事qíng就此了结,在这里站得越久,脸上越是无光。
「一座庄子罢了,你要就拿去吧!」
他命人去取笔墨纸砚和房契来,写了休书和买卖文书,写好了给洛宇娴看,又想到她根本不识字,觉得自己此举根本是多余的,只是没想到洛宇娴还看得煞有介事,就像她识字似的,那装模作样的姿态实在可笑。
洛宇娴看了一遍,基本上没错,庄子是写她以市价买下,银货两讫,只差在被休弃的理由,她主张是宠妾灭妻,他自然不会那样写,写了她无所出和善妒。
蒋云浩差人速去衙门把房契过户,洛宇娴就在那里等着,左右无事,gān脆拉着雪盏一起在台阶坐下,拿出在市集买的水果来吃。
「姑娘还吃得下啊?」雪盏想到自家主子已经被休就愁,大大的弃妇标签贴在身上,还把丰厚的嫁妆换了一座破庄子,幸好纹娘没跟来,不然准吓晕过去。
「为什么吃不下?吃来特别香甜呢。」洛宇娴大口咬了一口甜瓜,吃得津津有味。
她很庆幸大满朝虽然在道德上对女子很严苛,但其他方面对女子很是宽容,房产与田地、铺子都有户主权,就是说将来她不管是经商或是买房买铺买田庄都可以上户。
原本穿到古代,最愁的应该是古代女子十五、六岁就得论及婚嫁,而且婚姻大事的掌控权是在父母手上,父母让她嫁给谁,她就得嫁给谁,十之八九还是没见过面的。
她很庆幸自己穿来便遇上了蒋云浩这个渣男,现在被休了,再也不必烦恼结婚这关,如今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想怎么过都行。
洛宇娴拿着甜瓜吃得正欢,柳媚见大势已去,摇摇yù坠的让丁香扶她回房。
她真的要好好想想怎么样可以让蒋云浩不迎新奶奶进门,又或者,怎么样可以让蒋云浩把她扶正……
沈家的马车就停在树下,沈玉瑾看着拿到休书和房契的洛宇娴,怎么也没想到她是来向蒋云浩拿休书的。
想到蒋云浩被她威胁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的嘴角不由得扬高了。
存安忍不住说道:「爷,这蒋大奶奶好厉害……」
沈玉瑾绽出淡淡的笑意。「不是蒋大奶奶了,是洛姑娘。」
存安一愣,改口道:「是,这洛姑娘好洒脱,竟能视金钱如粪土,那么大一笔嫁妆换了座破庄子,说舍就舍。」
沈玉瑾置之一笑。「有舍才有得,要是舍不得,就得与蒋家长久纠缠,也是恶心了自己。」
这个仿似涅盘重生、浴火凤凰的洛宇娴就在这一刻闯进了他的心里,他今年也二十有二了,长久以来上门说亲的媒人快把沈家门槛踏破了,家里自然也是一直在催婚。
他说不出来自己想找什么样的女子,他只知道媒人提的那些姑娘他都没感觉,要他说,或许他在找一个与他娘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吧,眉宇间带着自信,谈吐间带着从容,行事作风投他眼缘的女子,他不觉得自己眼界特别高,他只是不想娶一个单纯为他生养子嗣和管家理事的妻子。
如今,那个让他心动向往的女子出现了……但怎么就无法两全其美?洛宇娴此时的弃妇身分实在叫他为难,在大满朝,弃妇几乎没有再嫁的可能,就算她是与蒋云浩和离也是一样,和离与被休,在大满朝没有什么不同。
自然了,他也不必急着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能弃蒋云浩,也未必看得上他,他有没有那个为难的资格,要先得到她的芳心再说。
「爷,洛姑娘她们要走了,那咱们……」
沈玉瑾沉吟了下道:「继续跟。」
她那样威胁蒋云浩,若是蒋云浩怕丑事曝光,将她们灭口也不是不可能,他是想将她们护送回庄,但那样太过唐突,暗中保护倒是可行的。
沈家的马车一路慢慢地跟着洛宇娴主仆,就见她们安步当车的先去点心铺子买了些点心,又到书铺买了几本书才到了雇马车的地方,与东家讲定了价钱,雇了一辆马车往白云村去。
在大满朝,女子被休离是极为耻rǔ之事,一些女子甚至在被休的当口便自我了断,但他在洛宇娴脸上看不见一丝yīn霾,要他说,她根本巴不得被休,她何以不害怕迷雾般的前路?
见沈玉瑾的举动与以往不同,存安心里实在怀疑,大着胆子问道:「爷是不是对洛姑娘……」
还未说完,沈玉瑾便斥道:「休得胡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还以为我与洛姑娘有什么苟且之事,有损她的清誉。」
存安闭嘴了,他家主子素来好商量,但说一不二,做生意的手段刚柔并济,颇有一些不能惹的地方,他向来是知道分寸的,也才能跟着伺候了这么久。
往白云村的路都是乡间小路,过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的马车停了下来,沈家的马车也跟着停下来。
沈玉瑾道:「快让车夫去看看怎么回事。」他和存安都是洛宇娴知道的熟面孔,不便出面。
车夫手脚俐落,快去快回,禀道:「有只大猫瘫在杂糙石边,车里的姑娘救了回去。」
沈玉瑾为之失笑。
她才被休,应是自顾不暇之际,竟有心qíng搭救路边的野猫?
马车里的洛宇娴轻抚着猫儿,前生她养过猫,依她判断,这只大猫没病,只是饿了,带回去好好喂个几顿,肯定就能生龙活虎。
雪盏见鬼似的看着她。「姑娘不是素来怕极了猫狗吗?」
洛宇娴一楞。对啊,原主怕猫狗,她一时忘了这点。
她笑咪咪的抚着猫道:「我现在不怕了,看着还觉得挺逗趣的,咱们人少,养着它也热闹些。」
雪盏还是不可置信。「姑娘自小怕猫狗,如今竟不怕了,难怪也不怕姑爷,敢登堂入室的去要休书……」想到这里,她很是感伤的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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