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佳嘀咕,真新鲜,不找她,反而找到了仓。
仓-像是知道女友会不高兴,预先补一句:“也许,小郭先生认为男人与男人讲话较为方便。”
志佳只得等待明天。
她并不知道那个时候,仓-已经坐在小郭面前。
小郭讶异:“小伙子,我约你明天。”
小伙子调皮起来也真调皮:“你约佟志佳明天。”
“呵,是吗?”
“是,你约我今天。”
“你好像很心急。”他端详仓-的面孔。
仓-嘴角笑意殷然,但是眼睛里闪过一丝焦虑。
小郭明白了一半:“这位叫huáng珍的女子,在你心目中,地位不轻?”
仓-吓一跳,呵心事一下子被人点破。
他低头不语。
“而佟志佳,则是你的未婚妻?”
仓-答:“我们尚未订婚。”
小郭咳嗽一声:“有人对处理三角关系要额外留神,有人最好不要辜负有人一颗芳心。”
仓-笑得十分勉qiáng:“小郭先生别开我玩笑。”
“我是说你吗?我只说有人。”
“是,是,”仓-唯唯诺诺,“huáng珍有何消息?”
“huáng珍,并不是huáng珍。”
这个仓-也知道。
小郭取出一张电脑打印纸:“她的真名字,叫华自芳。”
那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小郭先生,这么短时间内,你如何找到她的身分?”
小郭嗤一声笑出来。
仓-知道这是取笑他的无知,既然挂起招牌做生意,当然有点能耐。
小郭伸出右手,反过掌心:“指纹,小伙子,指纹。”
仓-奇问:“你们如何套到她的指纹?”
小郭叹口气:“我派人去过银河杂志社。”
仓-一怔:“你在警局有熟人?”
小郭否认:“我没那样说过。”
“呵,对不起,那么,贵侦探社的资料室实在令人惊叹。”
“小伙子,你忽然聪明了。”小郭称赞他。
仓-急不可待:“华自芳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郭答:“在这里。”
仓-接过资料:华自芳,女,二十六岁,一九六六年二月十五日生于香港,八四年毕业于美国加州三藩市州立大学文学系——
仓-一呆,这华自芳竟与佟志佳同年在同一学校同一系毕业。
他读下去,婚姻状况:离异。子女:无。
仓-抬起头,奇怪,他本人在不久之前好像也提供过类似详尽资料给人家。
呵对了,他最近申请过信用卡。
现代人要失踪,实在不是易事。
他读下去,华氏毕业后曾为加州康狄纳斯出版社工作四年,职位:魅力杂志助理编辑。
仓-越读越奇。
他冲口而出:“企图,到底有什么企图?”
小郭说:“是,也许有企图。”
仓-握住拳头,他担心两个女子的处境:华自芳不知给什么人利用,而志佳,那些人在她身上想得到什么?
小郭又说:“不过也有可能是真失忆。”
又来了,仓-无奈地看小郭一眼。
小郭先生却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毕,由你把事qíng经过向佟志佳jiāo待吧,我不耐烦再见那坏脾气小姐了。”
“可是——”
“可是什么?”小郭拂袖而起,“我又没打算收取费用,别妄想对我发号施令。”
仓-只得赔笑,“前辈误会了——”
“我什么都没误会。”
他己退入后堂。
仓-在会客室呆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只得打道回府。
他一夜不寐。
以华自芳那样的资历,跑到银河杂志任职,简直是董事人才任打杂,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是佟志佳同班同学,为什么志佳不记得她?
十万个为什么统统涌至仓-脑海。
他并没有忘记,佟志佳之所以可以认得华自芳,是出于他仓-的介绍。
仓-额角冒出汗来。
这样做,就是要叫佟志佳不起疑心。
第一步棋子,就是仓-他。
仓-不甘心,几乎立刻想上门去找晦气。
不能打糙惊蛇。
仓-终于忍到天明。
他洗一把脸便去找huáng珍。
她来开门时甫睡醒,脸上没有化妆,看上去比平时小样:“呵,仓君,是你?早。”
仓-揉揉眼,不愿相信她是坏人。
“有事吗?”
“我做了个噩梦。”
“必定是个可怕到极点的梦,一早要来找朋友压惊。”
仓-不语。
小客厅内只得两张椅子,他一坐下来,伸长腿,已霸占了许多空间。
huáng珍给他一杯又浓又黑的咖啡。
仓-正需要这个。
“你在喝什么?”他好奇问。
“我喝香槟。”
早上七时三十五分喝香槟,真是个暖昧的习惯。
仓-觉得huáng珍混身是耐人寻味的疑点。
本来,他一上来就想拆穿她,见到了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那是个怎么样的噩梦?”huáng珍问。
仓-答:“我梦见有人欺侮志佳。”
“志佳已经成年,她懂得保护自己,别担心。”
“又梦见有人欺侮你。”
huáng珍沉默了,过一会儿反问:“谁,谁对我坏?”
“不管是谁,我必不放过他。”
huáng珍蓦然抬头,她真没想到仓-会为她见义勇为,连忙压抑感动之qíng。
“假如你有苦衷,你可以告诉我。”仓-语气诚恳。
“但是我没有衷qíng。”huáng珍笑笑说。
仓-十分苦恼。
她硬是不肯说实话。
仓-问:“志佳派人去调查你,你是知道的吧?”
“怎么样?”huáng珍坦然无惧,“有结果了?”
仓-点点头。
“我是谁?”
听她的语气,看她的表qíng,huáng珍真似完全不知道她是谁。
“你本名叫华自芳。”
“慢着,志佳知道没有?”
“我呆会儿就告诉她。”
“你应当先通知她。”
仓-怔住。
“我并无秘密,你毋须维护我,你应以佟志佳的利益为重。”
仓-悻悻然:“这次我并不同qíng佟志佳,她毫无必要掀你的私隐。”
huáng珍不语。
“知道你叫华自芳有什么用?和叫huáng珍有何分别?会因此和你绝jiāo吗?”仓-烦恼。
huáng珍缓缓地说:“去,由你去把这个名字告诉她。”
仓-没想到huáng珍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刹时间有一个个疑团涌上他的心头,huáng珍的态度太自然了。
她仿佛坐在那里等待她的真姓名被发现。
仓-站起来,他需要时间思考。
huáng珍叫住他:“等我十分钟,我们一起回出版社。”
仓-问:“我该叫你什么?”
她略一犹豫,笑:“还是huáng珍好些。”
仓-叹口气,他如不是关心她,他如不关心佟志佳,何用这样失态。
在车上,仓-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珍,你是一个坏人吗?”
huáng珍并没有耻笑他,她看他一眼反问:“你呢,你有没有做过坏事?”
“以我自己的标准,我并不坏。”
“毛病就是出在这里,我们看自己,和人家看我们,自有很大的距离。”
仓-感喟:“有一次,病人不幸逝世,我自问已尽全力,但病人家属拿唾沫吐我。”
huáng珍苦笑:“我不知道我是否坏人。”
“我相信直觉,我不认为你是坏人。”
huáng珍这才笑:“当心被你直觉所骗。”
“它从来未曾令我失望。”
到了出版社,佟志佳已经在开会。
仓-等她出来,拉住她,便说:“你对华自芳三个字有无印象?”
志佳把手中文件放下:“花自芳?”
“不,华自芳。”
“多么孤芳自赏的一个好名字。”
“你可听过这个名字?”仓-追问。
“没有,”志佳摇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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