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依幽幽地叹息。“杨越豪对我多好啊!说我是他认识的女人中最有才华的;说愈相处就愈知道我的特别;还说现代生活大家都忙,不能朝朝暮暮的话,起码要天长地久……如果他不是真的爱我,为什么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襄知眼中闪过冷光。
“如果连杨越豪都不行,那我到底该怎么看人?也许学你变身算了,从此清心寡yù。”
“你不必。”
襄依睨了妹妹一眼。“是啦,我做不到!我的基因没有你怪,先是一直胖到高中,然后奇迹似地瘦下来;好不容易回复成小美女,你却故意打扮成男生。真不懂是你身体有问题,还是脑袋有问题。”
襄知只是微笑。
家人对妹妹说话都小心翼翼,怕剌激到她,只有襄依敢逗她,因为她相信妹妹没那么脆弱易碎。
妹妹比她qiáng,她从小就这么认定,也一直这么希望。
“派克屋”这间咖啡店虽小,却是方圆数里内最受欢迎的聚会场所,因为老板派克坚持最高品质、小农生产的咖啡豆,也因为此店特殊的风格与定位。店内布置有如艺廊兼书店,墙上的画来自于本地画家,大大标示着任何画家都可以申请日期轮流展示,也随你标价出售,本店分文不取。
架上的书籍种类及数量都可比真正的书店,新旧都有,任你在店内免费阅读,也可以用自己的书来jiāo换、借阅回家。周末时店里安排OpenMic、小剧场、新书发表、艺术座谈,推陈出新,所以“派克屋”是个汲取灵感的好地方。
牧洛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多看了邻桌独坐的女孩一眼。他在杂志社几年下来看多了明星名模,眼睛不知是被养刁了还是弹xing疲乏,再美的也是过目即忘。
这个女孩有点奇怪。顶多1一十的年纪,却打扮得极其用心,可以说是jīng雕细琢,从发型、化妆到衣着都搭配得完美无缺,但是她的眼神清澈智慧,表qíng则近乎冷漠。这是怎样的一个组合?
会觉得她眼神特别,是因为她一感受到他的注视,立即相迎,定定看了他好半晌才移开。
很少有女孩子能跟他四目相jiāo那么久的,即便男人也是一样。常有人告诉他,说他的眼神太犀利,让人招架不住。
那么在意自己外表的女孩,怎么会有那么自信无惧的眼神?
他忘了桌上的咖啡,视线不住往那女孩飘去,很快便发现自己不是唯一密切注意那女孩的人。
那女孩另一边的桌子坐着一个相当帅气的男人,年轻新贵的派头,身上行头不菲,此时轻啜咖啡,眼睛紧盯着那女孩。女孩并没有回视那虎视眈眈的男人,牧洛亭很没理由地自觉优越起来。
“小姐,很难相信你会自己一个人来喝咖啡。”那男人笑盈盈地说,“我可以坐过来吗?”
女孩漫不经心地瞥了那男人一眼,轻轻摇头又转开眼去。
那男人蹙起眉,好像对受到这样的待遇很不习惯,把咖啡放回桌上。“小姐,你还好吗?脸色不大好喔。”
那女孩脸色根本没什么问题,这只是一种破冰手法,既让对方感觉被关心,又可使女孩子担心自己看起来真的不对劲。
只要是女生,没有一个不担心自己的外表如何,眼前这个既然打扮得这么讲究,牧洛亭等着看她的反应。
没有。该发生的没有发生,她这次甚至连瞥视一下都没,倒是嘴角若有似无
地隐隐一挑,挑出一抹淡笑,淡到没人敢确定是否真的有。
这一淡笑比没反应更糟,像是在暗示这男人的话太低阶,让美人半同qíng地抿嘴失笑。
一言一笑之间,高下立分。美女完全不把帅哥放在眼里,连板脸拒绝或假装无视都嫌麻烦。
因为这两人都长得好看,四周的人于是自动关心起他们的动静,这是从古至今颠扑不破的金律,爱看美的事物是人的天xing啊。
所以这一过招,所有人都看得分明。爱看美的事物既是天xing,这女孩为何偏偏不甩那帅哥?大家心里都在奇怪。
牧洛亭心中的好奇益发qiáng烈,没注意到有人往自己看来。
他刚好坐在女孩的另一边,与那两人连成一线,在旁人眼中就是两型男夹一亲女,养眼之余,戏剧效果也十足。
有人已经开始在忖度牧洛亭是否也会有所动作了。牧洛亭意识到这一点,嘴角差点忍不住笑意。
另一头的男人则脸色yīn晴不定,半是诧异,半是屈rǔ,想是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藐视过,简直不知该怎么走下一步。
还在忖度间,人家小姐已经起身,准备走人了。
那男人像是想叫住她,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qíng场高手,不会再给她折损他男
xing自尊的机会;就见他不慌不忙起身,跟在女孩身后十几步,付了帐走出去,显然是想另辟战场。
众人惋惜着下一幕好戏看不到,牧洛亭往后靠向椅背,深思着愈来愈多的奇怪之处。
女孩分明是要吊那男人的胃口。
不是yù拒还迎。这妆点得美极的女孩似确定那男人绝不甘心就此放弃,即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博佳人一回眸,不管他是真的被勾起兴趣还是为自尊要扳回一城。总之那一笑之间,纠缠已定。
但牧洛亭奇怪的不是女孩的手段,而是那双大眼中的镇定;她一点也不像中意那种男人的女孩,为什么还要跟那男人纠缠?
看起来那么年轻,眼神却那么镇定沉稳……
“洛亭,你手机。”派克走过来收拾隔壁那两桌的咖啡杯盘,唤醒沉思中的牧洛亭。
派克是很少见的那种老板,事必躬亲且体贴人微,明明是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心肠却很豆腐。
牧洛亭接起。“会议有问题?”
“总编,优主播不肯接受访问。”
“是吗?”牧洛亭不甚在意,“那找下一个。”
“优主播就这样不要了吗?”资深特助冬湘宜对他的行事虽然见怪不怪了,还是忍不住要问。优年是TTV台当红的新闻女主播,要脸有脸,要收视有收视,牧大却像在说个小记者一样无关紧要。“是她不要的,让她去后悔。”
既然牧大都这样说了,她当然不敢有异议。牧大做事有如神断,他的决策当下看来不一定合理,事后方知其高明。
“那我找万象台的主播杰森。”她说,杰森是牧大先前给的名单中第二排行。是牧大早知会这样吗?
“很好。”
牧洛亭放下手机,派克对他摇头。“听你讲电话总像角头老大一样,两三下解决一条人命。”
“哪有这么夸张。”牧洛亭轻笑。
派克摇头。牧洛亭身材修长挺拔,外表俊逸迷人,笑起来却有些男孩般的淘气;派克长他十岁,高中时就知道这个国小小朋友邻居不简单,现在果然长成骗死人不偿命的男神总编。
牧洛亭的笑很天使,城府却深如魔鬼,行事风格诡谲难测,明明从来不害人,派克却常常同qíng牧洛亭的下属,更可怜牧洛亭的对手。“我觉得谁要是当上你女友,一定被你吃得死死的。”
牧洛亭扬起眉。“你看过谁被我吃死了吗?”
“没有。但就是这样才有不祥的预感。你既然不是同志,那就是眼高于顶,这表示你有完美主义倾向,女人必须处处符合你的超高标准,最后没有累死也会因挫折感而死。”
“你有妄想症,没救了。我有跟女孩子出去好不好!”
“喝咖啡谈公事就叫出去的话,我天天和客人喝咖啡,不就变成后宫三千?”
牧洛亭笑。“别让嫂子听到。”
“她就在蔚房里,我哪敢作怪。”派克故作害怕地往后看一眼。
牧洛亭并不羡慕,但无法不替这个如同兄长的好友感到高兴;前几天他们又来个什么三周年婚礼,每年都来一次周年庆婚礼,结不烦吗!
看来是不烦。人生中无奇不有,尤其当有人爱得黏不拉搭时,最是奇怪。谁需要女友!女人很麻烦,他忙到没时间去烦心那些。
但一双大眼不期然浮上他心头……那个女孩,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周后的下午三时,派克屋照旧咖啡香四逸。
杨越豪脸埋在双掌中,丝毫不理会快要冷掉的咖啡,也似乎没意识到朋友的存在。
叫了几声后,他的朋友终于不耐烦了。
“你到底怎么了?”
杨越豪终于把手放下来。“你不知道,我遇上一个很特别的女孩。”
“这是天天发生的事吧?”
“不是!请注意,我不是说很美,是很特别!?”
“你的意思是这女的不美?”朋友的语气很是不可思议。“当然不是!但美实在不足以形容她。她美得简直……简直……”找不到合适的字,杨越豪失神地大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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