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皇帝江瑾听闻消息便要谢晓峰进京加以封赏,但是谢晓峰淡泊名利,连做官都不肯,又哪里将皇帝的封赏放在心上?无奈之下,江瑾只能封谢晓峰一个“国师”的称号。
但是江瑾礼贤下士的态度,纵使谢晓峰铁石心肠也被感动,十一年前,他终于回到京师定居,可他不肯接受江瑾的任命担任任何职务,对于江瑾的赏赐倒是笑纳了,且还用这笔钱在京师办了一个青山书院,专门为峻崎国培养人才。
青山书院真正秉持“有教无类”的原则,无论是哪一方面有专长的学子都能进书院读书,如果成绩优秀,还能免除学费并给予生活费,在这样的qíng况下,峻崎国的学子们趋之若骛。
朝廷每三年开一次科考,青山书院的学生考试成绩都极其出色,而这些科考中举的学生都遵循谢晓峰的教导,以务实为本,纷纷申请奔赴偏远地方为百姓做事。
但是谢晓峰却极少收亲传弟子,青山书院里的学生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弟子。用谢晓峰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开办青山书院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如果我将出色的学生收为亲传弟子,岂不是拉帮结派、结党私营?
但是禁不住江瑾的催促,他才与江瑾约定,在自己五十大寿之前会收一名亲传弟子,今年秋天就是谢晓峰预定收徒的日子。
难怪老太妃会异想天开要将江天舒送到青山书院去,这是梦想将江天舒送到谢晓峰门下呢。
无瑕忍不住腹诽,老太妃啊,您不要将您的孙子想得太厉害好不好?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忘了报名日期,谢晓峰也不会收江天舒做徒弟,您孙子的纨绔之名传遍京师,您知道不?江天舒也登时傻了眼,好久才说道:“祖母啊,孙儿今年就去考青山书院,是不是早了一点?”
老太妃宠溺地摇摇头,“天舒啊,你之前在京师里的名声是不大好,现在你虽然改好了,但是全京师的人都不知道啊,考青山书院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你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全京师的名门淑女对你刮目相看,你的年纪也大了,也该谈婚事了……”
江天舒撒娇道:“祖母啊,可是孙儿这次没把握,不如明年再去考吧,到那时考一个好成绩,那才真正有效果。”
他眨着眼睛甩着老太妃的右手使劲央求,那样子让无瑕看得一阵恶寒,但是江天舒做起来却一副自然的样子。
老太妃却不理踩江天舒,抽出自己的右手拉着无瑕的手说:“天舒这个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没人管着才将功课给落下了。现在有你看着我很放心。无瑕你只管放心,只要你帮着天舒考上青山书院,我断断不会亏待你。”
无瑕看了看边上苦瓜脸的江天舒,又看着满怀殷切希望的老太妃,顿时yù哭无泪。
这个世界最难对付的不是朽木,而是将朽木看做象牙的家长。朽木当然是可以雕刻的,烂泥当然是可以扶上墙的,在宠爱孙儿的祖母眼中,江天舒当然是有药可救的,考个青山书院也是不成问题的。
没有管不好的纨绔,只有不会管的侍女。
无瑕忍不住在心中默念,水无瑕啊,你任重而道远。
无瑕既然病好了,当然要起来管事,首先要做的就是将那天换穿的两套衣服送还给江天畅。自己穿的那一身侍女服也就罢了,江天舒那一身衣服却是明huáng色的,不能多留。
摺衣服的时候她发觉江天舒穿过的那一套衣服在不起眼的角落刮了两缕丝,也不知是江天舒不小心给刮的还是之前就扯坏了的。她当下找了丝线给补了,但家中并无同色丝线,只能找颜色最相近的,好在粗看也看不出来。
家塾原来的先生辞了,新找的先生还在入京的路上,所以江天舒还有几天的空闲时间,于是无瑕趁着出门送还衣服的时候,顺路去了一趟琅琊女子牙行抱了一堆书回来。
gān啥?培训世子啊!
照理说这些书籍雍王府都应该有,但是江天舒向来不读书,藏书楼的大门钥匙又是雍王妃在管,无瑕跑了两趟却一直没有遇到人。
既然找不到雍王妃,无瑕也懒得继续找,于是索xing回娘家了。
琅琊女子牙行也有经史子集,只不过那是书阁里陈列的样品,寻常女子是不会借阅的,所以无瑕就抱了一堆回来。
借书的时候秋海棠仔细端量了无瑕好一会,才语重心长地说:“无瑕啊,你现在也十八了,你的婚姻大事师父早就说过由你自己做主。但是师父得告诉你,太出色的男人靠不住,太纨绔的男人自己会很辛苦,最好选一个不上不下的男人,平平常常过一辈子……”
无瑕面红耳赤。“师父您在说什么啊!我是去训练江天舒,可没有要嫁给他的意思!”
秋海棠倒是有些诧异,“我看你对他倒是挺上心……既然你没有意思,那就不说了。”
无瑕的八卦之心倒是再度被勾起来。“师父,你说太优秀的男人靠不住,那个优秀的男人是谁?是不是……师伯?”
秋海棠面色一沉,拂袖就走,无瑕连忙追上去不停撒娇道歉。
抱了书回来,无瑕又花半天时间,拿起最细的小羊毫,用簪花小揩列出一天十二个时辰的最新作息时间表——史上第一公子培训计画,新鲜出炉!
密密麻麻的学习计画,甚至jīng确到了每一刻钟。
江天舒指着上面的条款发怒,“我吃饭最起码要半个时辰,你却只给了两刻钟;我中午要睡两个时辰,你只给了两刻钟!我连眨个眼皮的时间都没!”
无瑕很认真地解释,“世子您这话好夸张,奴婢给您留出了大量的吃饭时间,大量的洗漱时间,大量的解手时间,在那些时间里您可以顺带眨眨眼睛的。”
江天舒咬牙说道:“我抗议,你这是nüè待,我要绝食抗议。”
无瑕很认真地吩咐,“chūn桃,世子吩咐了,他说晚饭不吃了,你少做一点吧。”
chūn桃连忙答应了,无瑕笑咪咪的继续说:“世子,今天大厨房送来了鱼,已经剖开剔好刺了,我们几个丫鬟晚上吃水煮鱼,您没意见吧?另外还有辣子jī丁,jī丁选的是最好的jī腿ròu,按照chūn桃的手艺应该不会差。还有您爱吃的木耳,今天不做等明天就坏了,更何况您要绝食,绝食也不知要几天,总不能làng费粮食……”
江天舒怒道:“好,我不绝食!”
无瑕点头,“成,明天就照着奴婢定下的时间表来走,虽然说野jī飞不上天鹅的高度,山羊也长不出梅花鹿的角,但是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世子到底是不是天鹅,到底是不是是梅花鹿?”
江天舒没好气的说:“我不是天鹅也不是梅花鹿,我是人,我是名满京师的第一纨绔!”
不管江天舒怎么抗议,他那暗无天日的学习生涯正式开始。
无瑕严格按照之前定下的作息时间表行动,边上摆着最jīng确的沙漏计时。她给江天舒安排各种看书任务、做题任务、写文章任务。
当江天舒不肯看书的时候,无瑕就开始叽叽呱呱念给他听,直到江天舒受不了gān脆自己拿过来看为止;当江天舒开始看书的时候,无瑕会给他端上一杯水,自己就坐在边上做点针线。
她看着江天舒的侧脸,只觉得他脸上的线条颇为刚硬,专注的神qíng也不大像平常的纨绔样子,她莫名其妙想起师父关于择偶的教导来,盯着江天舒的脸略略发了一阵子呆。
初夏的风微微带着一点燥意,新先生终于到了。
老太妃这回请的竟然是名扬整个北地的石新月石先生,这位石先生在经史子集上虽然不是最qiáng的,但是他每年教导过的学生中举概率却非常高,因此石先生的薪俸也比寻常先生高得多。
奇怪吗?不奇怪。因为他有一项能耐——猜题!只要知道出题目的人是谁,他就能帮忙猜题,按照他给的题目写上几十篇文章,反覆修改再背诵下来,多半能中举!
老太妃对自己的孙儿果然抱着好大的希望啊。
石新月的到来是好事,但是得知江天凌也要与江天舒同窗读书,无瑕就心中不喜了,因为江天凌看着她的眼神着实令她不舒服。
这天江天凌带着一个侍女来到家塾,看到无瑕先是眼睛一亮,然后亮光收敛,很自然地走到她跟前,笑吟吟地问道:“那日多谢无瑕援手救了大哥xing命,后来听说无瑕因此得了风寒,不知痊癒了没有?这些日子我好生记挂,只是男女有别,我大哥又将溢香园的门紧紧关闭,旁人竟然不能前来探望,真是遗憾。”一边说话,一边将无瑕全身打量了一遍。
今天的少女打扮与那日不相同,一身崭新的玉白色红牡丹天丝对襟窄袖,下面是一件玉色绣折枝堆花的襦裙,头上双垂髻,没有其他装饰,只是斜斜cha了一支彩蝶朝阳银步摇,耳垂上挂了一副素白的明月铛,素雅之中又显出一番高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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