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笑得眼都湿了。“快点起来吧,都几岁的人了还跟年轻人玩这招。想带我去玩就得好好保养膝盖,而且你刚刚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你现在手边不是有三个案子吗?走得开吗?如果做不到就直说,不要答应了又食言——”
戴父撑着椅子站起身后紧紧将她抱住。“知道了知道了,你等我半年,半年后一定成行。”
“你说的喔。”赵姨在他怀中抬头,他则伸手轻点她鼻头,像在合约上盖章。
两老甜蜜相视,周身开小花,另一头三个年轻人沉默以对,头上乌鸦飞过。
“呃啊!”半晌,戴诗任悲鸣一声,“烧焦了啦!烧焦了啦!吼!”
桌上的火锅噗噗噗、噗噗噗……白汤不断滚冒而出,焦味渐浓。
“我来帮忙。”徐光磊见阿任抱头怒吼,快手先关了电磁炉后将锅子移开,搬到厨房去散热散气味。
老爸跟赵姨还在拥抱,如入无人之境:两个正手忙脚乱处理烧焦火锅的大男生,一个是不断扬言要打断老徐牙齿的亲弟,一个是莫名其妙跑到家门前又莫名其妙加入他们的家族晚餐,接着莫名其妙观赏她老爸求婚片段的前男友……还有比这更诡异的qíng景吗?
戴诗佳摊坐在位子上,也不去帮忙厨房那两个远看默契颇佳的背影。
这个晚上够戏剧化了,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就好,不必再加人演出。
十点半过后,附近巷弄十分安静。
戴诗佳与徐光磊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晚餐过后阿任主动说要送徐光磊一程,本来跟老爸在沙发上相依看电视的赵姨却指定她去送,理由是可以去便利商店拿刚才忘了拿的网购商品。
“我去拿不就得了?”阿任甩着手中钥匙。
“我买的是贴身内衣裤。”赵姨回着。
然后阿任就听懂了她的意思。就算阿任帮众女友们买过无数次的贴身用品,根本不介意。阿任是单纯想送徐光磊一程还是想在暗巷揍他一顿,这不得而知,但赵姨面前,阿任还是不敢乱来。
于是,戴诗佳放下手中遥控器,接过阿任抛来的车钥匙,认命地送客。
车子停在巷口,两人上车后,戴诗佳问:“送你到哪一站?”
“最近的就好。”徐光磊在副驾驶座扣上安全带,卡榫嘻嚓一声,忽然时空逆转,他们回到两年前。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时间只会向前推进。“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戴诗佳不以为意,她体力一向很好,“那到中间站吧,一半的距离,很公平。”也不等他回话,她发动引擎。
一路上,少了刚才在家中众人七嘴八舌的热络,车子里静得连对方呼吸心跳都清晰。一个红灯口前停下,戴诗佳按开了收音机,夜间节目主持人声音低沉,放的歌曲皆是慵懒调调,那也无所谓,至少有点声音。
她专心开车,徐光磊也不说话。夜间路况通畅,很快便来到两人家中间的捷运站。戴诗佳将车暂停好,这才第一次转过头来看他,“今天不好意思,没想到我爸突然求婚,也谢谢你帮忙收拾碗盘。”
徐光磊也侧过头。
很靠近……太靠近了……在那一瞬,戴诗佳也有些恍惚了,曾经有一回她也是深夜送他去搭车,他们……“咳,晚安。”
她悄悄后退,徐光磊看在眼里,眉心随心口揪起。他解开安全带,轻推开车门,“谢谢。回家路上小心,到家——”到家报声平安。话到一半,他停了,下车后他将车门反手关上,旋身挥挥手又转回身,乘手扶梯下楼。
当手扶梯缓缓往下,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在做什么?
从一开始想跟戴诗佳尝试维持朋友关系,到无意间又被彼此吸引,然后败给争执与心结,他的放弃、他的告白、他的反覆心qíng没有出口,混乱过后依然只能再埋回深处。
可他不能怪谁。
徐光磊刷卡过闸门,在月台的椅子上坐下,列车来往,他忘了要上。待回过神来,末班车已过,他只好又从同一个出口上去。‘当他上到地面,竟发现她的车子仍停在原处。
徐光磊停顿良久,才走到车子旁,弯身。
戴诗佳也怔住,开门下车。
“你怎么还在这?”徐光磊皱皱眉。他发觉问这问题时,心中不悦大于一切,他不喜欢她深夜在外不归,就算她一向很能照顾自已。
“喔,”戴诗佳忘了回嘴,问他进了捷运站又出来做什么,如实回道:“想事qíng,就忘了时间。”
“想什么?”他忍不住问。
想什么?
想他,想他说过的话,想自己的心qíng,想他说的那些未来的可能xing,一幅美丽的蓝图。戴诗佳咬咬下唇。
“小佳……”他应该更有耐心,可他实在害怕再次错失她。然而想到今天戴伯父求婚的事,千言万语实不及两个人的默契与共识。
“今天你说的话我听见了,”戴诗佳说着,不敢看他太过炽热的目光。“但……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想想,然后……然后我会再打给你。”
这段对话令他联想到了“谢谢,再联络”,徐光磊感到胸口沉闷。
戴诗佳在这时回车上拿手机,替他叫了计程车。
“六分钟到。”隔着一辆车的距离,她说道,“我不陪你等了,晚安。”也没等他回话,戴诗佳关上车门,发动引擎驶离。
车子在转角处消失。
第10章(2)
更新时间:2017-04-2218:00:04字数:5055
基于某种连自己想来都想取笑一番的理由,徐光磊从那天与戴诗佳分手后便没将手机关机过,以往晚间关机的习惯改了,甚至连睡觉都没调成静音模式——直到这次到海外出差。
出差本就是文具部采购的例行工作之一,这回他得连着飞上海、首尔和东京,算是近期最长的出差。
东京的行程是后来加上的。小林太太回归娘家的赤井工作室后一直与他保持通信,赤井家在日本是小有名气的漆器职人,从最早的容器到食器,到此代长男一糸列桌上用品打响名气。小林太太专攻螺钿,即镶嵌贝壳的jīng工技术,这次与其兄,也就是此代经营者赤井一雄,一同办了新品发表会,少见地邀请海外的文具商参与。
徐光磊在读完邀请的当下便决定前往。赤井出了名专注经营日本市场,在国内除了东京本店以外只有一间位于北海道的经销店,为赤井家么子负责且只贩卖容器商品,其它品项一概仍须订购或至本店选购:对自家商品严谨至此的商家主动与海外采购联系,且别说最终是否能进货销售,又或规则将有多严苛,对工艺品略有喜爱或研究者无不希望能与赤井职人会面。’更重要的是,这不仅是小林太太回到赤并家后的首次发表会,也是她花了大半辈子支持先生后,再一次做回自己、做回一个嫘钿职人的披露宴。徐光磊于公于私都不愿错过。
然而愈不愿错过的事似乎就愈容易遇见阻碍。
徐光磊在候机室里双手jiāo握。他的班机延迟两个小时了,一开始说是上一程延误,后来又说是零件检查……他真该早一天去东京的,偏偏首尔这边的合作对象每次都要约他会后会,不醉不归:这是与韩国人做生意的常态,是与他们打成一片的关键步骤。但他真的不应该把时间排得太紧凑。他是不是又在故伎重施,拿工作麻醉自己了?他自嘲着。
又过半小时,候机室里传来登机广播,进到机舱坐定时,已是原本与小林太太相约在发表会前先碰面喝咖啡的时间了。他与小林太太联络过,告知班机延误会晚到,算算时间,若通关顺利、行李运送快速,他到达会场时大约就是开场时间,至少还能赶上重头戏。
可惜事与愿违。因机场人cháo众多,行李转盘又坏了一个,就算过关后直冲地铁站,来到市区时已过傍晚七点,距离发表会开始已过了一个小时。徐光磊拖着行李奔出地铁站,没两步又被路上人群拖住步伐。
好不容易来到赤井工作室所在的大楼,徐光磊将行李寄放在接待处,接过资料袋,套上名牌挂牌后匆匆进人工作人员指引的展览室。
那时发表会已经结束了。
参与者在布置好的作品展示区走动,不时jiāo谈,徐光磊很快便见到小林太太在不远处与他招手。他快步走过,见到她身边的长者,心想应是赤井一雄了,还未寒暄,首先就说抱歉。
不料赤井一雄丝毫不在意,说小林太太已向他解释过缘由了。他扬笑道:“其实这次台湾方面的厂商我们只邀请了杉墨书店,这是舍妹的主张。既然台湾早已内定是希望与贵社合作,今天的产品发表会你早来晚来是无所谓的。不过我希望你空出明天的时间到赤井工作室来一趟,我们准备了好些样品,需要与你坐下来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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