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如今他愿意开金口,这算是很大的突破了。
「爷都不笑吗?」
「有什麽值得笑?」他反问。
她眨眨眼,一脸不可思议,「很多啊,像是从那一次蒙面黑衣人袭击後,我们一路平安;又像是这一路上我们入住的客栈或民房,所见之人个个亲切,也值得一笑;再像我此刻能待在屋檐下,有温暖的茶、明亮的烛光,这样的幸福也该感恩的笑。阿弥陀佛。」
又来了!东方紫很後悔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一张俊脸更闷了,心里巴不得早早离开这名张口闭口都是佛理的金枝玉叶。
叩叩!
敲门声陡起,他立即从椅子上起身,走出房门後,将门给关上。
筠儿咬着下唇,小心翼翼走到房门口,轻轻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
「追丢了?」东方紫声音冷峻的问。
「是,属下无能。」
沉吟了一会儿,他又道:「罢了。这几天,那些反皇党为了在到京城之前拦截我们,只怕是已倾巢而出,在愈近京城前,行动势必更激进,大家要多注意。」
「是,所以在马车前後都加派侍卫了,尽量不再惊扰到爷跟格格。」
「嗯,你们自己也小心。」
「是。」
没声音了?想不到他也是个会关心属下的人呢!筠儿微微一笑,将耳朵贴得更紧。
突然,门倏地被拉开,她整个人跌了出去,幸好他及时扣住她手臂,一手揽住她的腰,才让她不致摔倒,只是她却没止住跌势,整个人贴撞到他的胸膛里。
两人四目相对,她呼吸急遽,而他定定凝望,闻到来自她身上的诱人清香,竟撩拨起久违的渴望
他浓眉一蹙,脸色微变。
见他变了脸,她顿时也从失神状态中回魂,「呃……谢谢。」她急着站稳脚,不好再靠在他温暖宽厚的胸膛上。
他抿紧了唇,「非礼勿听,格格先前在修道之所成长,不至於不懂。」
她面色尴尬,手足无措的jiāo缠着十指,「你、你怎麽……」
「我怎麽知道?格格的身影就映照在门後。」
啊!是烛火的照she!
怎麽这麽笨?她粉脸的困窘更深一层,觉得糗毙了。
「夜深了,早点睡。」
见他转身要走人,她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一脸忏悔,「对不起,可我看得出来你今晚更为紧绷了,想说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因为担心才偷听的。」
「没事了。」
「有……你必须与反皇党的黑衣人做生命搏斗,是因为皇上吗?还是为了国家大事?若是以上两者,那麽爷就是在为天下人付出,可难道没有比较温和的方法吗?非得杀戮不可?劈得他人鲜血喷溅—」
「这事不需格格劳心。」
「需要需要,」她毫不犹豫的又道:「你不担心血债血还吗?可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啊。对我来说,爷可是功德无量,替我寻回了爹,正所谓『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
东方紫额际隐隐抽动,「格格要渡化他人,请便,但我要处理的事并非六根皆清净的格格能理解。」
「六根清净我也办不到,清心寡yù还成,不过,师太说我尘缘太深,好在平心静气、不怨不怒……爷心中有怒有怨,易伤身伤心。」
「格格可以适可而止了。」他听她的废话都快听得没耐xing了。
「你生气了?对不起。但是生命苦短,爷的人生就要这样在紧绷的打杀中度过吗?所谓『放下屠刀』—」
「格格!」
冷厉的喝斥传来,筠儿倏地停口,看着他黑眸里慑人的冷峻光芒,她的小脸上虽然露出腼神qíng,却仍勇敢的说:「我不相信东方爷也嗜好杀戮。」
他的黑眸更为深沉了,「有些事,一定要有人去做,像是保护皇上,或是铲平那些反对势力、刻意为乱的异义分子。斩糙除根才是正道,温吞心软只会造成更多死伤。」
「可是……」
见她还不放弃,他口气转为严峻,「格格该庆幸了,这次只有两名宫女随行,反皇党的人一刀杀死手无寸铁的她们,可她们也不过是受皇命来伺候格格的奴才而已,又何其无辜?」
她听了脸色一白,盈眶的热泪溃堤而下。
他眉头一拢,抿紧了唇瓣,「这世间有残酷的一面,格格最好有心理准备,入宫後的生活不是你想独善其身便能被成全。」
凌厉的黑眸再睨她一眼,他随即离开。
有人因为她而死了……筠儿知道了这件事,心好痛,也好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她在心中道歉,拭去泪水回到房内後,坐在chuáng上打坐念经,想要回向给那两名因她枉死的宫女。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到皇宫那个家、她不曾谋面的爹,再细细咀嚼东方紫的话……多了一个爹,似乎没有一开始那样令她开心了。
第二章
接下来的路程,东方紫跟筠儿尽管同在马车里,但大多时候是沉默的。
东方紫一直很忙,马车颠簸而行,他仍然可以写一些东西,时而闭眼假寐,时而沉思。
基於非礼勿视,筠儿不是学他假寐,就是打坐或在心中念经。
但也不知怎麽的,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总会不由自主看着他。
他是真的不笑,所以她不懂,一个人怎能如此的深沉淡漠?这样生活不会太辛苦吗?她想报恩,希望他因幸福而笑,但看着他,她却想不出任何方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庆幸一路平顺之际,她也不敢再有太多的想象,究竟是什麽滴水不漏的保护,才让他们可以无风无雨的抵达繁华京城。
进入陌生又威严的紫禁城後,她眼前的一切都很美丽,殿堂楼阁、亭台水榭,还有那些模样看来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跟侍从……她好奇的眼眸四处看着,心qíng也慢慢激动起来。
虽然,「随遇而安」是师太常常挂在嘴上的话,可她发现要自己冷静似乎愈来愈难。
她就要见到她的爹了,大清的皇上……
见东方紫将她留给两名宫女便要离去,她心慌意乱,下意识的拉住他衣袖,「你要离开了?」
「没有,我也去梳洗,待会儿会陪你一起觐见皇上。」他淡淡的道。
闻言,她揪紧的心莫名舒缓下来,「好。」
片刻之後,让两名宫女上下其手洗浴更衣的筠儿,红着一张俏脸步出房间,而东方紫亦早已梳洗整装完毕,站在亭台等候。
他会觉得她美丽吗?她暗自吸了口气,不知怎的,竟然很想看到他脸上出现赞赏的目光。
而她果真看见了,在他转身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她清楚瞧见那双黑眸中瞬间的惊艳,虽然稍纵即逝,但她已心花朵朵开。
东方紫也发现自己的反应已入了她的眼,而她眼眸中顿时迸出光彩,更让她美得令人屏息。
早在换下那身朴拙灰服、穿上汉人袄裙时,她已美得令人目不暇给,此刻贵为格格的她梳了两把头,戴上头簪鬓花,换穿一身绸缎旗装,脚踩花盆底,多了些耳环、手镯,整个人看来珠翠围绕,更显雍容华贵,那张纯净含苞的美丽脸蛋仍如和煦的chūn阳,让人见了,再浮躁的心都沉淀下来。
不过,他一向平静无波的心竟会因她泛起涟漪,着实诡异。
他蹙着眉,不想再深究,深吸口气後道:「看来你准备好了。」他知道她先前有多麽紧张不安。
筠儿点点头,他不知道那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她才能如此安心,彷佛有了勇气可以去面对自己未曾谋面的父皇。
两人随即在一群宫女、太监的随侍下,经过殿堂楼阁、亭台水榭,弯来拐去的总算来到金碧辉煌的太和殿。
东方紫见她一脸诚惶诚恐,头也不敢抬,莫名的,他竟低声开口了,「他只是你的父亲。」
筠儿诧异的瞟他一眼。他是在安抚她吗?
但他接着已上前一步,甩袖半跪禀告道:「臣东方紫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撤下左右,从金漆的雕龙宝座上起身,抚须微笑,「好,朕就知道把这件事jiāo给你办,绝对没问题。」
「臣已将格格平安的带回来,臣告退—」
筠儿一听,想也没想的就伸出手yù拉住他。
同一时间,乾隆皇也出了声,「慢。」
东方紫仍然面无表qíng,但身子骨已经挺直,「皇上与格格相见欢,臣以为臣的任务已经结束。」
唉,在此当下,乾隆不禁特别想念铠斳贝勒,至少他对自己还能谈笑风声,偶尔甚至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调侃他,不像眼前这个东方紫,硬邦邦又难以戏谑。
「爱卿的任务是结束了,不过,皇太后大寿之日不远,你留下,待庆典过後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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