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靖禹也随即发现郝圆圆根本不是一个能静得下来的人,即便她扭伤的脚踝肿了一大包,她又吃药又抹药,应该要静个几天。
大夫也说了,痛是一定的,晚上亦会影响睡眠,这一小心脚扭一下,就会痛着醒过来,许是如此,才短短三日,他便发现她长了一对熊猫眼。
但睡眠不足显然没对她造成太多影响。
她亲切爱笑、古道热肠。很快就跟人打成一片。
就像现在,明明只有他一人被留下来在客栈陪伴她,其他人则由唐敬华带着出去走走,但此时围在郝圆圆身边的男女老少却不少,一群人jiāo谈热络,但他们不是东南西北的随便聊,而是由郝圆圆提出问题,他们来作答。“最幸福的事是?”
“子孙满堂。”
“一家平安。”
“金银财宝堆满墙,”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不起劲。
“我最幸福的事是有块田地,别老是追逐着太阳、追逐着糙原,让那些羊儿有糙吃。”一名老妇说着说着,还叹口气儿。
另一名坐在她身边的老汉也道:“我也是。赶着牛羊,带着家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流làng,我老了。”
“是啊,年纪一大,谁不想定下来?”另一名正放下茶杯的白发老者也忍不住跳出来说话。“我几年前去过雍治国。那里处处是农田,农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家就在旁边,饭菜香闻得到,不必扛着一个又一个穹庐到处转啊。”
突然间,这个话题火热,众人竟相发表高论。
片刻之后,郝圆圆在拓跋靖禹的扶持下回到二楼客房,到chuáng上坐下,他则转身走到桌旁,在椅子上坐下。
虽然是面对她,但她也注意到表qíng凝重的他并没有看她,而是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也是啦,原以为自己的百姓对如今的生活相当满意,哪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她试着安抚笑道:“其实,你不必想那么多,人皆如此,他人的东西总比自个儿的好,可一置身其中,又觉得原来的比较好——”
“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够。”他的口气艰涩,迳自倒了杯茶后,仰头喝下。
“其实……”她咬着下唇小心斟酌用字遣词。“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看是兴水利、垦农田,让百姓不必那么辛苦的逐水车而居,不必随着太(私家书屋)阳迁徒,找个背风向阳、还有靠近水源的地方牧羊,这不是没问题了?”
说容易。”他不是讽刺,只是真的不简单。“我曾重金奖励百姓们开垦荒地,然而,水到不了的地方,连神仙也莫可奈何。”
她眨眼,是喔,北方大汉,能耕耘之地原本就少,何况,朝阳王国以牧业为主,水源地大都供给牧业,农业要发展,先天已不适。
他陡地起身。“我回房,你可以小睡一下,傍晚时,他们大概就回来了,我再叫你吃饭。”
“嗯。”
她看着他沉闷着一张脸步出房间,随手体贴的将房门给带上。
她摇头,吐了口长气。真是的,她是哪个问题不问偏问那个问题?
可是,她是希望他也能认认真真的去思考一下,没想到——唉!他们这一次出巡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倒是让她给“问”出问题来了。
她苦恼的想了又想,蓦地,她从chuáng上起身,单脚跣啊跳的跳到房门口,一打开房门,往一楼的店小二笑着招手。
很快的,店小二连忙奔上楼来。“姑娘,有什么需要?”这个圆润爱笑的姑娘让人一看就心qíng好。
她jiāo代他一些话,再给他点碎银子,店小二随即离去。不久后,店小二拿了文房四宝进到房间后离开。
直到彩霞满天,唐敬华一行人回到客栈,示意孟任、翊秦先点些吃的给饿坏的两个小鬼吃后,他即上楼找好友,房间一开,却见拓跋靖禹一脸沉重。
细问之下,明白今日客栈发生之事。
“乱世时,人们只央求一顿温饱,但在此太平盛世,每人想追寻更舒适、更安定的生活是可以理解的,yù 望无穷无尽,你已经很努力了。”
“但一个当政者本该去克服、满足百姓的需求。”拓跋靖禹其实己思索了一下午。“我想,我们就此转回宫,找文武百官共商良策。”
“也好。”唐敬华太了解他,此时他己无心qíng再巡视,两人并肩往郝圆圆的房问走去,拓跋靖禹轻敲了门,里面却没动静,他轻轻推开房门。竟看到她趴在桌上睡着了·走近桌子,他看着她摊开在桌上的一本小册,随即目露诧异之光,她竟将今日那些百姓们与她jiāo谈的内容一一写入,他再轻轻翻阅几页,就连与他对谈的兴水利、垦农田等话也一并记录起来,最后,落了注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合上本子,静静凝睇郝圆圆那张熟睡的脸庞。她那颗小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看着,他的眼神不自觉得变得好温柔。
唐敬华不得不对她竖起大拇指低声称赞。“你在乎的事,看来她比你在乎,果然是“物以类聚”。”
他们是同样的人?他笑看着他。“你先下楼去吃吧,难得她睡这么熟,就让她多睡会儿,我在这里陪她。”
“当然。”唐敬华识相的笑着离开。在关上门前,他看到好友拿起薄被轻轻盖在她身上,那眼神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郝圆圆,真有你的!太棒了,我唐敬华打从心底为你喝采!
郝圆圆的确很棒,在得知他们即将结束这趟远行,她不但没有异议,甚至建议直接上路,反正她的脚也好了五、六分,但还不能玩,不如把时间耗在回程上,待她脚一好,也许还能在回程的最后,放牛吃糙一下,让她可以四处逛一逛、玩玩。
这一路上,拓跋靖禹的变化,唐敬华全都看在眼底。
尤其是在郝圆圆的脚伤好了之后,逮到机会,总是不忘跟唐彦、唐宁就地取材玩了起来,有时是拔河,有时是玩赛跑游戏,他发现好友的嘴角总会忍俊不住勾起一个上扬的弧线。
他很清楚好友对她的欣赏跟感qíng正在持续累积。
边走边玩,拓跋靖禹等一行人总算回到了皇城。
他们也立即得到了太上王与皇太后及王叔已回宫的消息。
丑媳妇总是得见公婆,拓跋靖禹并不担心父母的反应,毕竟郝圆圆来到皇城第一天呼呼大睡时,他们就已见到她,他担心的是王叔。
虽然他现在贵为王上,但倨傲的王叔倚老卖老,总爱以长辈之姿来压他。这次和亲他虽然被迫,王叔却是唯一一个持反对意见的人。
“雍治国为什么来谈和亲?那是因为我们王国愈来愈qiáng大,所以他们才提和亲,这代表的是一种妥协的手段,担心我们为了大势力范围向他们进军,所以刻意来攀亲,让我们无法发动战争,假意促使民族融台,搞什么大家庭……”
说来,就是王叔这席滔滔不绝的论调及对挥军征战的狂热,迫使他在和亲政策上屈服的。
百姓们要的是什么,他很清楚,战争造成的生灵涂炭、惊骇忧惧都不是他们要的。
父母也是良善之人,为免王叔的冷言冷语或不友善令新皇后不适,这才偕同王叔以替国家杜稷祈福为由,前往朝阳王国的圣山,入住擎天庙斋戒祈福。
如今回来,郝圆圆得给王叔一个好印象,至少让他不必担心皇宫从此以后乌烟瘴气。
他要孟任、翊秦到鬼婆婆那里将小采跟小萝带回来伺候皇后,两人立刻飞也似的出宫。
多日未见,两名侍从的心事倒也清楚,看来,不久他该替他们办喜事了。
约莫两个时辰后,洗去一身风尘仆仆并稍作休息的拓跋靖禹即前往智秀殿接郝圆圆。
两名丫鬟己将她们的主子打扮妥当,而两双闪闪发光的眸子可是与他的时不时的对过来、看过去。
拓跋靖禹抿唇一笑,看着此时才俏盈盈转身面对他的郝圆圆。
她身着一袭深红素罗大袖,刹有五彩雉纹,再搭上红色霞帔,配戴金玉坠链,头戴一顶七宝珠翠的凤形花冠,除了脸圆一点、身形圆一些外,活脱脱是一名粉雕玉琢的倾城美人!
“老天爷,你是怎么jiāo代小采跟小萝的,她们简直把我弄得像开屏的孔雀。”
郝圆圆觉得头重、衣服重,随便一摇,就叮叮咚咚。
反观俊美无比的他,头戴冠帽,一袭浅huáng色圆领大袖衫袍。就很有君王气势,真不公平!
他微笑叮嘱,“今天要收起你的孩子气。”
“是的,我的王”她俏皮的福身回答。他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多了,不过她聪明的不特意提醒,免得他又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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