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少伦浓眉一揪,没好气的瞪着他,“小子,明明还那么多。”
钱牧廷指指自己跟她,她正要解释,钱少伦就说了,“我看得懂。他说那是你跟他的,但是--”他突然嘿嘿一笑,“我就是要吃,怎样?”
没错,他真要耍起赖来,谁能挡?粥一碗又一碗的见底,钱少伦láng吞虎嚥,马上扫光光!
“哼!”钱牧廷突然发出一声冷哼,表示嗤之以鼻。
钱少伦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你发出声音了吗?”
“对,而且是不屑!”霍敏儿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事实上,这几日钱牧廷发出的声音愈来愈多,只是单音居多。
头一回对他出声,这小子竟给他一张臭脸看?“嘿,好歹我也是将你放在心上的叔叔,听到你发出声音,还差点痛哭流涕的叔叔,你这小子别太过分啊!”
“哼!”钱牧廷又是气呼呼的一声。
她笑了,他火了,钱牧廷却闷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碗里仅存的粥,灯火通明的室内,气氛明明吊诡,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和谐。
寝室外,还有两个人偷偷看着这一切,笑得眼儿弯弯。
这算是làng子回头吗?不管如何,他们看来就像是一家人啊!钱家二老蹑手蹑脚的回房休息去。
làng子表面上暂时安分,只是,习惯在外飘泊的làng子心要回航可不简单,要钱少伦日出而作、日落--不对,是做到三更半夜才收工暂时可以,但要他那颗活跃的心变得安安分分,着实太勉qiáng。
尤其是在跟他的亲亲妻子比较过后,他更觉得不平。
凭什么他天天就只能面对织机,而他的亲亲娘子,一下子陪钱牧廷用餐、一下子带着他出外收帐,一下子又在店铺、一下子又在书房。
她一天可以到很多地方,他就只能面对两台织机,而且,孤苦伶汀,没半个人陪!
不公平!太不公平!所以,没鱼虾也好,他要看到她,而且,一直一直都看得到,看到他厌了她为止!
织机房里,被请来的霍敏儿在听到他要做什么后,一脸错愕,“你要我学着织绣?可我以为祖训有言,钱家的独门绣法传子不传女,就算媳妇也是,万一你把我休了,这绣法不就外露了吗?”
“现在当家作主的是我,我要你学,你就给我学,哪来那么多废话?”他马上驳斥,而且,听到她说出“休离”,他心里还挺不慡的,她是不是很早就想摆脱他?不然怎么会想到休离的事?
在他思忖间,她定定的看着他好久,久到他又想吼人时,她才说:“我明白了,你是想缩短工作时间吧?若是我学会了,你就可以早一点恢复自由身,到外头寻欢作乐。”
这女人还真聪明,事实上,也的确有这样的原因,不然,她接了那么多笔生意,他算过,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做完,光想到那么长的时间他都要窝在这里,他头皮就发麻。
“可是你不是说过,要学这独家绣法一、两年都学不会?”她很好心的提醒。
“说当然是这么说,不然怎么叫独门?”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所以是唬人的?”
“也不算唬人,但的确要有天赋,但只要师傅够厉害,朽木也可雕。”他煞有其事的笑着拍拍胸睛,对自己很有信心。
“你这么有把握?”她怎么一点信心也无。
“当然,你又不是笨蛋,我也不是笨蛋。”他瞪她一眼。
看来他很坚持呢!“好吧!虽然很难,但我很愿意为家里出一己之力,只是这事是你自行提起的,你最好别半途而废。”她这算是将丑话说在前。
“这才是我要跟你说的吧,别嚷着难学就不学了!”他撇撇嘴。
“我不会。”
“我也不会,”他一挑浓眉,突然贼兮兮的笑道:“那先打退堂鼓的人得受点惩罚,撑到最后的人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任何事都行,而且对方不可以拒绝,敢不敢跟我赌?”
“好!”她也慡快答应。她很清楚他心里打什么主意,但谁先喊放弃还不一定。
呵呵,姜是老的辣,小白痴,届时自己造的孽,自己收拾!钱少伦是志在必得。
于是,霍敏儿也坐在另一台织机前,他就近身教导。
但每个人都有死xué,霍敏儿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就是女红这一块,特别的笨拙。
更甭提钱家这改造过的织机与平常的不同,更为复杂,经线、纬线,还有一层一层jiāo错的多色织线都让她眼花撩乱,再加上,钱少伦一下子要她抓这条、拉那条,上一条、下一条,她手忙脚乱,只是坐着织布,竟然有办法忙到气喘如牛。
但这是一场耐力战,谁先喊放弃谁就是输家。
所以,一天天过去,有人的脸色愈来愈铁青,也有人愈来愈无奈。
铁青的通常都是当师傅的人,这次也不例外,钱少伦自己织绣还不会吐血,但再教霍敏儿下去,就很难说了!
“往右,拉右边这一条,不是左边,该死的,你左右都不分吗?”他最近常常教到用吼的,还得喝蜂蜜水润喉。
她头一低,吐了口长气,“平常自然是会分,但是--”
无言是吗?!也是,忙了几天到现在,她状况连连,笨手笨脚的,“好,再来,拉、转,拉啊,叫你转--”
“转右转左?”她对眼前这台构造复杂的庞然大物已经没辙,只能做到他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可问题是,线跟杆都太多,饶是过目不忘的她,在天生死xué下,也灵活聪慧不起来呀。
他咬牙切齿,气得要吐血了!
而她也几乎听到了磨牙声,此刻,两人没说话,也没有织机运作声,一股凝滞气氛笼罩,教她都要透不过气来。
“啊、啊、啊--”他突然大吼几声之后,吐了口长气,双手环胸的站在她身前,有点儿喘的道:“你在耍yīn谋是吧?想直接把我气死或者bī我说出『我放弃』,当个半途而废的输家,好让你再要求我一生都留在这里织到死?”
他是气到血液都冲到脑门了,俊脸上是一片怒红,而她则是羞惭得满脸通红,对他有更多的同qíng。
她轻叹一声,“我没有,真的,我只是在这方面弱了点。”
“只有弱一点吗?天啊,我真的错看你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聪慧的你也有如此无能的时候!”他咬咬牙,看着前方织机出现的扭曲图案,差点气疯了,“你做出来的布可真是惊世骇俗,真裁剪成衣,穿上的人可要有壮烈牺牲的准备!”
她一楞,站起身来,也看了看,“有这么夸张吗?”
“没有吗?拿出去会被笑死好不好!那根本不算布!而是纠成一团的结而己,左右完全不对称,美丽的图案成了歪七扭八的鬼画符,谁看得出来是什么?”
明明是彩绣云鹤图,该是秀丽优雅,但在她的“巧手”下,纠结得像一堆小蚂蚁,这样的衣服谁敢穿?根本见不得人!
他气得头都要昏了,咬牙指着另一台织机,“瞧,看清楚那一块布,我织出来的图面可多达两百多支丝线,你呢?我看给你十支也做不来!”
明明是嘲讽她的话,她听了却大大的松了口气,还笑得出来,“英明、英明!我现在才发现你还有智慧呢!”
他瞪大了眼,“该死的,我在挖苦你,羞rǔ你,你还说我有智--”他慢半拍的发现,他也被她羞rǔ了,气得bào喝,“霍敏儿!”
“呃--我没别的意思,我也认为你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我的确不谙此道。”她指了指织机,再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jiāo给他后,继而解释,她从小到大就不擅女红,最不会这些细腻的针线活,但她的长处就是过目不忘,对数字敏锐,自小拿算盘当玩具,长大后,她爹才放心的将掌柜之位jiāo给她。
“记得我开口说要嫁你时,我爹也明说了,我不擅女红,嫁进你家,他不放心。”
他哪会记得?虽然经她一提,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但日子一天天过,谁老记着过去的事啊!他一口饮尽茶水,看着她,“你现在是在跟我坦白,你织布时像一条虫,拿起算盘像一条龙?”
“对,就是。”她嫣然一笑。
现在是比谁的脸皮比较厚吗?钱少伦没想到自诩有铜墙铁壁般脸皮的自己,竟然会对霍敏儿没辙,他的头好痛!
“不成,我可没认输!”
“行,我也不想认输。”
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成,两人心里都明白,若没人肯认输,最后结果就是,两人都疯了!
蓦地,敲门声陡起,钱牧廷小脸严肃的走进来,手上还有一张纸,他直接摊开给两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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