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易蹙眉看着她,想开口,却又沉默了。
「你以为你是谁?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我只是个小村妇,活儿做完是该走了。」她一福身,起身就转身要走。
「站住!你没瞧见本王还坐在这里。」他勃然大怒。
她猛地停下脚步,做个深呼吸后,这才再回身,「那跟我走有何gān系?这是爷的家,爷坐在这里也是应该的。」
「本王不是说这个,」他火冒三丈的怒指着她,「你是村妇,我乃贵族——」
「一个只因身上有了残疾,就躲在村子、怨天尤人的贵族。」
曹彣、韩易的抽气声再起。
「你、你、你!」唐绍羽怒瞪着她,他要杀了她!但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仔细想想,我这个村妇可比你自由自在多了,至少没困在这个豪华却像笼子的大宅里。」
她只是有感而发,但唐绍羽听来刺耳极了。
他bào跳如雷,在他身边,没有人敢这般一再的出言挑衅,他恶狠狠的瞪着她。
但她戳到他的痛处,他的确没了自由,他无言骇斥。可恶、可恶!他倏地握拳猛捶椅臂。
不痛吗?听着砰砰的声响,她皱起柳眉。
曹彣冷汗直冒,喉头gān涩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要死了,死定了,他找胆大包天的宋均均来,自己的差事也没了。
一直沉默的韩易见主子猛捶椅子发泄怒火,忍不住上前开口,「爷,你的手会受伤——」
「是我的错!」宋均均看着唐绍羽的手都红肿了,突然行礼并开口道歉,「抱歉,是我一时逾矩,没了分寸,冒犯爷了。」
唐绍羽见她直起身来,一双明眸直视自己,着实看不出她神qíng有任何的歉意。
韩易愣了愣,将目光定视在她脸上。
「是均均多事,说错话了,所以,爷没有必要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提醒均均。」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多事,这种人的事哪能管,听不顺耳,就gān脆伤害自己。
「谁在乎你这个卑微的小村姑说什么,你也太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爷说得是,小女子说的话没啥重量,那爷将手打到红了、肿了,又是为哪桩?」
「本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得着!」他火冒三丈的再度捶椅子。
这个男人——双脚废了,脑袋也坏了?伤害自己算什么?博取同qíng?
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火气又在胸臆间蠢动,她再次屈膝行礼,「均均该回家了,我爹娘肯定等我等到心急了。」
「本王没说行,你就不准走!」他咬着牙根怒道。
「不走也行,爷给钱,我可以勉qiáng再留在这里半炷香的时间,听爷鬼吼鬼叫。」她气得也口不择言了。
曹汶惊恐的瞪大眼,下巴都快掉了。
唐绍羽气到快没力,一手抖抖抖的指着她的鼻尖,却怎么也吐不出一句话来。
宋均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那是因为他激怒人的功力着实太qiáng,她补救道:「我想爷不会想nüè待自个儿,毕竟均均说的话都不顺耳,让爷气到脸都扭曲了,均均还是走吧。」
「对!快走。」曹彣满头大汗,迫不及待的急急拉着她就往门口走。
唐绍羽瞪着她的后脑杓,瞧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一股说不出的熊熊怒火烧得他脱口道:「给本王站住!易,拿一锭银子给她,就让她站在我眼前,不准她走!」
「呃——是,爷。」韩易傻眼,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照做,但头一回觉得,他万能的主子变得有些幼稚。
宋均均走了回来,无言的收过韩易给的一锭银,蹙眉看向唐绍羽,以莫可奈何的语气道:「好吧,哪个人不为五斗米折腰,爷慢慢看。」
唐绍羽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再也吼不出一句话来。
他出身王府,还有一张俊美无俦的俊颜,在过去,有多少千金闺女芳心暗许、恋慕不已,刻意制造偶遇,只为与他四目相对,但这个该死的小村姑,竟然挑明了,她留下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银子!他真的想掐住她的脖子,一把掐死她。
唐绍羽眼中闪动着怒火,宋均均一双平静无波的明眸则透着点无奈,但她直视着他,没有退缩。
韩易与曹楚相视一眼,显然对眼前这略带滑稽却又凝滞的状况也不知所措。
四周静悄悄的,不再有一丝声响,唐绍羽远去的理智却在此时回笼。
他在gān什么?唐绍羽突然觉得自己既可笑又可悲,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跟个微不足道的小村姑大眼瞪小眼,他的傲气、他的风度、他的尊严呢?难道全随着残疾消失了。
☆、第六章
她看到他那双黑眸突然黯淡下来——
「你走吧。」他开口。
「什么?」她一愣。
「本王累了。」像是全身力气突然被抽离,他缓缓的侧过脸,不再看她,而是默然的看着窗外。
若他咄咄bī人或是bào戾愤怒,她还觉得好应付些,可此刻沉重的语调、面无表qíng的容颜,藏在眉字间的悲哀及疲惫,在在都让她感到不忍。
「君子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处人所不能处,均均走了。」她真心诚意的说了这一席话,再屈膝行了一个礼,这才走出去。
曹彣急急的跟了上去。
小村姑最后的话是鼓励他吗?唐绍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回头,看着那离去的娇小身影,直至消失在视线外久久……
「易,本王今天特别难缠,是吧?」他突然开口。
「没有,爷。」
「撒谎!」
「爷?」
他苦笑,「本王的时间竟然多到为一只衣袖耗上一天。」
「那不是爷的错。」这一天对爷来说,是残酷的一日,只有他清楚,寡qíng的爷真的曾为未婚妻动了心。
「你偏心了,易。」他叹息,韩易一向是冷静的旁观者。
韩易尴尬低头。
他目光转为坚定的道:「咱们再来练习吧。」
韩易倏地抬头,「先用晚膳吧,爷中午吃得少。」
「练吧。」
「是的,爷。」
唐绍羽双手放在椅臂上,努力的撑起沉重的身子后,摇摇晃晃的举起右脚往前迈了一步,却踉跄的往前扑,韩易及时上前扶起他的身子,他微微喘口气,再踏步向前,但没一会儿就失去重心的往前扑倒,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
「不准再拉我,易!」唐绍羽的吼声再起。
「是的,爷。」韩易难过的站到一边,看着主子再一次摔倒在地,咬着牙,láng狈的再撑站起身。
乒乒乓乓——这一次,他撞到书桌,笔砚全落了地,右手袖子勾到桌角,这一摔又硬生生的扯破了。
唐绍羽恨恨的瞪着宋均均才补好的袖子。
何必补,再怎么努力不也一样?唐绍羽,你就承认自己残败无用就行了!
不!不可以!你是主子,是尊贵的王爷,本就不该穿着破衣服,你要有尊严、你怎么能容许自己落魄。
没错,你原本该是众星拱月的人,出息点,唐绍羽,站起来!
在心里对自己呐喊后,他咬紧牙关,bī自己再如何艰难,也要爬起身。
他喘着气,告诉自己,他要站起来,他要抬头挺胸的走路。
即使很多皇城的大夫都说过,他的双脚废了,就算有奇迹,可以站起来,可以走路,也会是个跛子。
但他不认命,所以,练习三个多月,他站起来了,他有了第一个奇迹,但不够,他要更多的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要掌控命运!
huáng昏夕照下,辛勤工作的农人们早已回家歇息。
老榕村占地虽广,但人口少多是散居,放眼所见,一大片cha着绿色秧苗的田地及坡地上,散落着低矮huáng土屋,每户人家大多有一间农舍或柴房,里面堆放稻糙、耕作器具,比较有能力的,还弄了间遮顶半开的砖房养条牛或马匹。
宋均均家只是一般农户,没牛也没马,要进城还得跟人借马车,不过,一家三口知足惜福,粗茶淡饭,日子过得也快活。
chūn天白日尚短,一下子就天黑,此刻,古朴的屋内,三人同桌用餐,点了烛火的桌上除了两道青菜外,还有一盘咸咸的腊ròu,这么小小一盘ròu,一家三口却能吃好几餐,宋勇夫妻舍不得吃,径自往女儿的碗里夹,女儿又放到爹的碗里,宋勇筷子一夹又放到妻子的碗里,这饭都没人吃上一口,腊ròu转了又转,再度被转回盘子里。
「爹做的工粗重、时间也最久,就吃了嘛。」宋均均实在忍不住了,她夹了几块腊ròu放到宋勇的碗里,再夹一些放到李采的碗里,「娘身子弱,吃点ròu——别夹给我,我也吃一片,不然,大家都甭吃了呀。」
因为,再这么转下去,最后只会落到方莹的嘴里,心有灵犀的三人相视一笑,笑笑的吃了碗里的腊ròu,再吃上一口热腾腾的白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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