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太太的情人_亦舒【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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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厚也生气,“你的狗口,还长得出什么象牙来。”

    承坚离开他的办公室,重重拍上门。

    志厚静下来。

    这张狗嘴不知怎地,今日开了窍,说的句句是真言。

    志厚那天晚上在公司留到深夜。

    他把周炯给他的照片用计算机绘画方式还原。

    做到一半,才发觉是名妙龄女xing。

    志厚感慨万千。

    这个女子,生前若是被人熨坏了头发,或是略受友侪批评,是会气炸了肺,大发雷霆的吧。

    如今,是一副不知名骸骨,需劳驾鉴证科核明身份。

    这件事里,有一个重要讯息。

    活着的时候,真应当豁达一点,凡事不要太过计较,顺其自然。

    名利看淡些,快乐最重要,抽些时间出来,捧起大束玫瑰花,闻那甜香,自我陶醉。

    志厚致电周炯,“请你过来一下。”

    “做好了?这么快?”

    周炯看到照片,“噫。”她也发呆。

    “很漂亮是不是?我不知她肤色,假想是中等,三年前流行直长染棕红色发式,我给她

    套上。”

    “栩栩如生。”

    “分外叫人难过,是谁下的毒手。”

    “警方正在追查。”

    “生前一定也忙节食、勤用护肤品、追赶cháo流时装……”

    “那当然。”

    志厚吁出一口气,“jiāo还给你了。”

    “志厚,不要想太多,我们天天见这种个案,反而见怪不怪。”

    志厚点点头。

    “可想吃宵夜?”

    “周炯,我累了。”

    是罗承坚刚才那番忠言似一吨砖头般击在他头上。

    他开车送周炯回家。

    第二天一早,他仍然不顾一切去敲任家大门。

    他说:“我们去游早泳可好,我知道国际会所的室内暖水池用臭氧消毒,没有氯气难闻味道,去试一试。”

    难得她们母女不假思索说好。

    志厚甚觉安慰。

    游泳这件事,真是玉帛相见,她们母女深蓝色泳衣式样十分保守得体。

    志厚遇上同志,他一向穿体育短裤游泳。

    他安排教练帮理诗做水中健身cao,任南施也跟着参加,只得志厚一个人来回游了半小时。

    接着他披上毛巾衫唤理诗上岸。

    理诗说:“太畅快了,不愿走。”

    “明天再来。”

    理诗无限感恩,“不是大哥带我们,我们不会自动来。”

    任南施说:“志厚,你没有空不必作陪,我们自己来好了。”

    志厚老老实实说:“不是陪你们,我一个人哪里会有兴趣运动,肚脯一早像救生圈,为人为己,大家同舟共济,彼此得益。”

    任南施笑说:“我在烹汪班学了几个蔬菜,你来尝尝,我约了克瑶今晚七时。”

    志厚一听克瑶也是客人之一,实时应允。

    “我立刻去买菜。”

    就这样讲好了。

    那晚,他刻意穿上整齐的便装,决定先去买些水果,才去对门吃饭。

    真奇怪,克瑶与他住在同一间公寓里,却要到别人家中才能见面。

    他买了做果酱的好材料:糙萄、覆盆子、白葡、樱桃,加奶油吃,清香可口,整个夏季不必吃饭。

    在电梯大堂,他又碰见那两个多嘴中年妇女。

    两人絮絮说个不休,句句是非。

    志厚认出她们,这两个人是任南施的亲戚,正是:有这样的亲人,谁还需要敌人。

    那两个太太又在说南施:“剪短了头发,不知打算做什么,可能是大展鸿图吧。”

    “哼,人家同她在一起,为的是什么,没有女人了吗,到京沪粤转一遭,不知多少原装货。”

    “她有条件,她手上真有点钱。”

    拎着水果的志厚忽然忍无可忍。

    他知道装聋作哑,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是应付这种人最佳办法。

    还有,他是男人,绝不能与妇孺计较,可是这两个女人实在可恶可憎。

    他一本正经说:“喂,两位太太。”

    两个女人转过头来。

    志厚微笑说:“青天白日,嘴巴说人是非,舌头会生疗疮,还有,将来要落拔舌地狱。”

    那两个人女人一听,大惊,缩成一团。

    “你们到任宅去可是,我替你按电梯,进来呀。”

    那两个女人匆匆逃去。

    志厚觉得身心畅快,原来做小人这样慡快,怪不得通街都是小男人。

    他按铃。

    理诗奔出来开门。

    任南施在厨房正忙,抹gān双手出来,“都准备好了。”

    志厚问:“你可有这样的亲戚?”

    他把那两个女人形容出来。

    南施大奇,“咦,你怎会认识她俩,她们是三姑与五姨,均是伍家亲戚,闲时来探访我们母女。”

    原来如此,那伍家讨厌人物奇多。

    “你怎样感恩图报?”

    “人家老远来,总得把车钱还给人家。”

    志厚说:“你们母女此刻同伍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不必敷衍这些闲杂人等。”

    话一出口,又懊悔起来,关他周志厚什么事,他怎可gān涉他人家事,抱不平管闲账也有个限度。

    南施微微笑,“先喝个西施豆腐羹。”

    这时,电话忽然响了,理诗去听,表qíng与语气都颇为失望,“克瑶姐,你在飞机场?工厂失火,要赶上去处理?好,我同志厚哥及妈妈说一声,下次再见。”

    志厚都听见了。

    “妈妈,克瑶不能来吃饭。”

    南施却担心克瑶的工厂,“火灾?损失可重,有无伤人?”

    放下一大盘炒糙菇糙头,她拨电话给克瑶。

    她们已经这样熟了,志厚显得像个外人。

    手提电话留言这样说:“客户正乘飞机前往上海。前三小时后可抵达虹桥飞机场,请届时再拨此号码。”

    佣人端上其余菜式。

    “志厚,过来吃饭。”

    这时,门铃又响,南施出去应门。

    理诗悄悄同志厚说:“又是三姑六婆,时时来搓麻将,赢了,拿彩金走,输了,拿车钱走,永远不败。”

    半晌,南施打发了她们。

    回来之后,不发一言,吃菜扒饭,笑容渐渐透出来,她放下碗筷,“你就是她们口中的疯汉?”

    志厚答:“是。”

    “谢谢你。”

    “不客气。”

    “其实我不介意,她们说些闲话,我又不觉痛痒,我是一个普通人,亦无形象可言,随她们去好了。”

    “姑息养jian。”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信若然不报,时辰未到?”

    “这是华人无奈自慰之言罢了。”

    南施想想说:“这也许是历代华人对因果的一种统计,充满智能,对付恶人,不必动手,大抵这种人的戾气积聚到某一程度会得反扑,自食其果。”

    理诗诧异,“妈妈今天说的话比平时一个星期还多。”

    南施笑着对女儿说:“你又何尝不是。”

    蔬菜即是蔬菜,再jīng心泡制,也没有ròu类鲜美;偶然吃一次无妨。

    正在喝茶,承坚的电话来了。

    “志厚,有人抄袭我们。”

    志原答:“这还算新闻吗?”

    “这一家特别凶恶,先是抄,继而骂。”

    “抄了还要骂?太过分。”

    “来一趟公司,区律师也在这里。”

    “马上到。”

    志厚向母女道谢告辞,立刻赶往公司。

    一坐下承坚便说:“这个招牌宣传术语是我们作品,被人抄了去用了三年,昨日那间公司在一个记者会上侮rǔ周罗毫无创意。”

    区律师询问:“去一封信可好,那是一间小公司,与人合租一间办公室,一封信足以叫他噤声。”

    志厚笑了,“他会噤声?区律师原来你对人xing也了解不足,不,他会把握良机大展鸿图大作宣传。”

    “那怎么办?”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志厚,你几时学得这样好涵养?”

    “承坚,和为贵,你我多少事等着要做,何必同这种人搞,你我主意多,欢迎抄袭模仿,消费者眼睛雪亮,所以此人一贯半边chuáng位走天涯。”

    “哗,宰相肚内可以撑船。”

    志厚忽然套用任南施的语气:“这种人的戾气积聚到某一种程度,会得反扑,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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