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太太的情人_亦舒【完结】(19)

阅读记录


    原来梅子举行探戈夜,一个艳女学白光打扮,用沙哑声线唱着首本名曲:“我爱夜,我爱夜,我爱好夜——”

    志厚不出声,静静听歌。

    冠璋轻问:“怎么了?”

    志厚低头,“一个朋友的病qíng恶化。”

    “那病人很年轻吧。”聪敏的她猜到一点。

    “十二岁。”

    “还是孩子,不怕,年幼,有旺盛jīng力,有机会复原。”

    志厚灌酒。

    众人请冠璋跳舞,他们滑入舞池。

    志厚看了一会,他觉得放心,他们对冠璋一如兄弟手足,并不过分,他离开梅子。

    回到家门,走进厨房,看到克瑶留的字条与点心。

    这次,好吃的是一碗酒酿汤团。

    “我特地给理诗做的,你也尝尝,理诗病qíng转环,想必你也知道,瑶。”

    小小圆子鲜且糯,每隔几颗上还点着胭脂,看上去都觉可爱,克瑶真有心思。

    可是志厚胃口欠佳,他放下碗。到对面敲门。

    女佣来开门,认得他。

    “太太睡了没有?”

    女佣答:“还没有,与王小姐在说话,周先生,你请进来。”

    志厚踌躇着轻轻走进客厅。

    他说:“我在这里等,你别去催她。”

    女佣点点头。

    志厚听到轻轻饮泣声自书房传出来。

    他低头握住双手。

    女佣斟茶出来。

    “理诗呢?”.

    “已经睡了。”

    志厚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鼻端都是花香,她们把花束自医院搬返家中摆放。

    他再次听到克瑶温婉的声音,像一线柔丝:“一定要坚qiáng应付……”

    “深夜梦回,真希望第二天不要再起来。”

    “哎呀,这话真叫人伤心。”

    一个倾诉,一个安慰,志厚不愿打扰。

    他轻轻对女佣说:“我明天再来。”

    女佣送他出去,“周先生,你与王小姐真是好人。”

    志厚连忙说:“哪里,哪里。”

    女佣又说:“周先生同王小姐快结婚了吧。”

    志厚一怔,唯唯诺诺,返回自己家中。

    第二天一早,他到街上买了豆浆油条,拎回家中,留一份给克瑶,然后到任家探访。

    南施来开门,“呵,早餐来了。”

    大家都qiáng颜欢笑。

    彼此都知道昨夜对方根本未能人寐。

    谁还睡得着。

    “你昨晚来过?”

    志厚点点头,“你难得聊天,我不想打扰。”

    “克瑶真体贴,同你一样,有一双好耳朵。”

    志厚微笑,忽然看到桌子上透明片,“这是什么?”

    “这是理诗的磁力素描。”

    只见黑白底片上有红色斑点,宛如有人泼翻了一碗血,洒得处处都是。

    “红点是什么?”

    “癌细胞。”

    志厚一听,鼻中央像是被人击中,眼泪yù夺眶而出,他硬生生忍住。

    南施已将透明片收起。

    刚巧理诗开门出来,“大哥!”她惊喜。

    志厚吸进一口气,用尽九牛二虎之力,转过头去,大声说:“快去梳洗,吃完早餐,我们散步去。”

    志厚要到今晨,才发觉人除出失恋,还需面对其他更痛苦的事。

    不知怎地,他忽然轻松了。

    女佣把早餐摆好。

    志厚说:“给我一大杯黑咖啡,用来送大饼油条,别有滋味。”

    理诗笑他,“志厚哥最有趣。”

    “今日是否上学?”

    “我已经退学,课室乱且吵,我一向不喜欢。”

    志厚想一想,“我也记得有些同学年头到年尾都不jiāo功课,不知今日怎样?快意恩仇的他们一定比我开心。”

    理诗又笑,“妈妈找了老师替我补习。”

    “老师几时来?”

    “十时正。”

    “我们出去走走。”

    他握着理诗的手上街。

    志厚把她载到人流最密的市集,地湿路滑,他们并不介意,他-一把新鲜鱼虾蟹各式菜蔬指给她看,教她名称。

    理诗得出一个理论:“动物尸体很难看,蔬果身后仍然漂亮。”说得好。

    志厚捧起一堆芫妥(糙头),“闻一闻,多香。”

    理诗看中铁桶里的姜兰。

    志厚说:“全部包起。”

    有人泼出一桶水洗地,志厚索xing背起理诗走路。

    理诗忽然说:“将来我一定要嫁志厚哥这样的人。”

    志厚笑了,“十年后我会提醒你,届时你也许说:“喂,当时我只有十二岁,那承诺算不得数’。”

    理诗呵呵笑。

    “明天我们去看踢球。”

    “明天也许下雨。”

    “不怕,我们逐个足球场找,一定有人踢泥球。”

    志厚把她送回家才去上班。

    一进写字楼,发觉一室光亮。

    他问:“发生什么事?”

    “冠璋建议拆掉一些屏风,果然,你看,光线充沛。放心,志厚,你的房间仍在,怕寂寞呢,大可搬出来,冠璋就坐中间。”

    冠璋这,冠漳那,志厚若是小器一点,真会妒忌,不过,他怎么没想到可以拆屏风。

    当下他只说:“很好,很好。”

    何冠璋迎上来,她jīng神奕奕,双眼又圆又亮,全看不出捱过夜,志厚五体投地。

    “有什么秘诀?”

    冠漳看着他:“秘诀是,回到家,立刻休息,别再搞余兴节目。”

    “明白。”

    “罗承坚在加拉披哥斯传真照片回来。”

    “这次又与什么合照?”

    “大蜥蜴。”

    “人家到熏衣糙田里写生,或游遍意大利名都遍看米开兰基罗雕塑,他俩别出心裁。”

    “他们离弃文明,”冠璋叹口气,“真羡慕。”

    “你也可以去。”

    冠璋笑笑,“一个人是疯子,两个人叫làng漫。”

    她走开了。

    冠漳说话,一句是一句。真的,两年来,志厚见过不少独自上路的人,一旦过了二十一岁,只觉褴楼,不知所云,疯疯癫癫。

    两个人结伴又不同,双双对对,他陪她,她也陪他,不必理会全世界。

    工作量排山倒海,下午,志厚罕有地闹qíng绪。

    他指责同事:“这一场风大雨大,可是背景树枝树叶没有一丝摇动,可以jiāo货吗?重做!”

    “志厚,只在银幕上出现一秒半钟时间,没有人会注意到,重做需一个星期赶工。”

    “今晚谁也不准回家睡觉。”

    大家无奈。

    何冠璋走过来靠着门框轻轻问:“什么事,可以商量吗?”

    志厚罕有地吐苦水:“——没有人会注意,我不是人?顾客失望,永不回头。”

    冠璋看过片段,“嗯,让我开夜工好了,二十四小时做妥,只需重做这里这里即可。”

    大家如皇恩大赦。

    “好了好了,我今晚可以到丈母娘处吃饭。”

    “我大儿表演小提琴,我非出席不可。”

    “我只想睡七个小时。”

    “谢谢你何冠璋。”

    他们一哄而散。

    志厚气得喊:“乌合之众!”

    有一个同事忍无可忍,转过头来骂他:“周志厚,你有完没完?大家忍了你一年整,人失恋你失恋,你特别恶形恶状,竟拿同事做出气筒,告诉你,宽限期届满,再放肆对你不客气。”

    她“嘭”地关上门离去。

    房里静得一根针响都听得见。

    周志厚隔很久才说:“所以许多人都不愿与员工打成一片。”

    何冠璋却对公司管理方针不感兴趣,她轻轻问:“你失恋?”

    她缓缓走过来,坐在志厚对面。

    志厚承认:“是,我失恋。”

    冠漳像是完全不相信这种事会得发生一样,“但是,今时今日,还有人失恋吗?”

    “有,我。”

    “大家都想你重头开始。”

    “他们多管闲事,冠璋,开始工作吧,注意风的方向,树叶需写实地颤动。”

    冠璋问:“她是否一个美人?”

    志厚抬起头,“不,其实只是中人之姿;但是我深爱她。”

    他由抽屉取出照片给她看。

52书库推荐浏览: 亦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