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太太的情人_亦舒【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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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档主见她如此钟爱,哪肯减价,一味摇头。

    洋女赌气撒手。

    周志厚忍不住多事cha嘴,用粤语同档主太太说:“给她便宜一点,今天头一单生意,成jiāo好去喝茶。”

    档主太太犹疑。

    志厚又劝说:“得些好意需回头,你是生意人,争财不争气。”

    档主忽然有顿悟,她笑着点头。

    那洋女松口气,看着志厚说:“谢谢。”

    志厚用英语问:“为何如此紧张?游客应当轻轻松松,随心随意。”

    洋女笑,“我做首饰加工,这批玉石质地特佳,这是我的生意,所以额现青筋。”

    “你真有本事,竟找到这里来。”

    她介绍自己,“我姓丝绒,公司在三藩市,你来过旧玉器市场吧,那才是流金时代呢。”

    志厚说:“我敬你们一杯茶。”

    他们走到附近茶室找到位子。

    那助手坐立不安。

    志厚间:“什么事?”

    “食物香味,那是什么?”

    志厚见是很普通的广东点心,像虾饺烧卖之类,叫了一堆搁她面前。

    那美国少女一头栽进食物中不可自拔,不再说话,埋头苦吃,“是什么?如此美味。”

    小理诗忍不住笑。

    丝绒女士取出一本小照片簿子让志厚看她的设计。

    “我们稍后去泰国找半宝石。”

    经过她重新包装,首饰玲现可爱,售价却仍然公道。

    丝绒说:“我们不是要求一级珍珠玉石,只想凭设计博得女士欢心。”

    志厚点头,“那也就是无价宝了。”

    丝绒留下名片,“经过三藩市的话,来看我们。”

    她看看手表。

    “你们先走吧,这里有我。”

    丝绒小姐再次道谢,她把一万个小包裹jiāo给理诗,“谢谢你大哥帮我还价。”

    理诗接过,志厚还想推辞,丝绒已经离去。

    她倒是懂得送红包这种东方规矩。

    理诗打开一看,却是一颗用丝线串着碧绿圆润可爱的玉桃,她立刻挂在胸前。

    理诗说:“这些人真有趣。”

    “人确是世上最佳风景,你长大了,到店里帮母亲做生意,就可以免费观赏众生相。”

    理诗说:“妈妈希望我读法律建筑之类,她说俗云士农工商,以小生意人地位最低,因为只做中间人赚取利润,实际上并无技能。”

    “嘿,做生意也讲手法天分,缺一不可。”

    理诗说:“大哥,与你出来真高兴。”

    “改天我们去逛名店,看一些女xing怎样为华服着迷。”

    理诗骇笑。

    回公司途中,周志厚心qíng开始沉重。

    一进门何冠璋便迎上来,“志厚,今日彼得生日,下班,我们去梅子唱歌。”

    呵,老好梅子酒吧。

    “听说拘谨的你去了那边也十分豪放。”

    志厚不出声。

    几时学得这般jian诈?也是生活必需吧。

    下班,他到梅子去了一趟,私底下替同事结账。

    他们正在大声唱:“在销魂的晚上,你会邂逅一个陌生人,你会邂逅那陌生人,在一间拥挤的房间……”

    志厚没有喝酒,他已不需要酒jīng麻醉。

    他站在那里一会儿,一直微笑。

    笑什么呢,自己也说不上来。

    真没想到,结束失恋之后比正失恋中更为寂寥。

    这时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志厚。”

    一回头,见是冠璋。

    “志厚,我有话说。”

    “这里有点吵。”

    冠漳问:“你家还是我家?”

    “我家吧。”

    志厚与冠璋双双离开梅子。

    在车里他们一声不响,气氛有点凝重。

    志厚不知自己脸上有否“坦白从宽”的表qíng。

    回到家,门一开,冠漳就称赞:“真宽敞。”

    志厚闲闲说:“你住在南湾,想必更加舒适。”

    “湿气稍重。”

    志厚斟啤酒给她。

    他坐在她对面,“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她声音很轻,“志厚,我到你公司来,意图甚差。”

    “我已经知道。”

    “本想把你辛苦经营一夜之间全部搬清,只剩你一个人一张办公桌。”

    “好不毒辣。”

    “也难不倒你呢,我打听得一清二楚,当曰你与罗承坚二人,就是这般坦dàngdàng起家,全凭这里。”她笑着用手指向额角。

    这样聪敏漂亮的敌人,也真难得。

    志厚说:“可惜我的伙计贞忠。”

    冠璋一听,笑得弯腰。

    “不不不,可爱的周志厚,世上没有忠臣,每个人都有一个价钱。”

    “可是,他们不为你所动。”

    她叹一口气,“因为我未曾真正出价。”

    “呵,你手下留qíng,何故?”

    冠璋凝视他,“志厚,我爱上你。”

    志厚呆住。

    冠璋声音凄惋,一点不似假装。

    “志厚,我已向上司请辞:挖角行动失败,引咎辞职。”

    志厚看着她:“我应当感激你?”

    “不,我下星期就回美国去。”

    “就这样?”

    “除非你留我做工作伙伴。”

    志厚摇头,“你是个好帮手,可是,我们不知几时又被你出卖,还懵然帮你数钱。”

    “一次做贼——”

    “——终身是贼。”

    “志厚,我料不到会认识你。”

    “我有什么稀奇?”

    “一个会得失恋的男人……”

    她走近他,坐到他身边,用额角轻轻抵住他的额角。

    冠璋的声音像游丝般低,“请让我享受片刻温柔。”

    志厚劝说:“冠漳,你要什么有什么。”

    她把头搁在他肩膀上,“这一刻用优薪换来。”

    “不,你尚有良知。”

    “础,商场如战场,我并不内疚,我只想给你留一个较好印象。”

    志厚叹口气。

    冠璋忽然流泪。

    志厚问:“这又是为什么,你回到三藩市,到硅谷走一趟,又有优职等着你。”

    “志厚,拥抱我一下,我渴望有qiáng壮双臂拥我人怀。”

    志厚只用一只手搂住她,“冠漳,你一味渴望被爱,却又不愿爱人,那是不对的,人人如此,人人失望。”

    冠漳把头靠在志厚肩上。

    “你条件这样优厚,一定找得到伴侣。”

    “男人好像有点怕我。”

    志厚在百忙中微笑,“原来你不是不知道,我也有点怕你。”

    “因为我做事方式?”

    “你太激进,不择手段,世上有许多不成文规矩,叫做道德,像欺骗抛弃一个人,像出卖朋友,像把人家整间公司的人才都挖走,都是可怕手段。”

    “多谢指教,道德先生。”

    “不客气。”

    “陪我跳只舞,”冠球得寸进尺,“我不知多久没跳舞。”

    志厚又微笑,“接吻呢,你又多久没接吻?恕不奉陪。”

    冠璋低头。

    “请勤于检讨自己,请勿轻易迁怒别人。”

    “可是,志厚,这样理智的你照样宠环了爱人。”

    她说得对,志厚想,他把自己当脚底泥那样迁就姜成珊,结果她觉得可以搓圆襟扁的他毫无意思。

    她拉他,“志厚,陪我跳舞。”

    “我同你说的话,你全当耳边风。”

    冠璋饮泣,悍qiáng能gān的她也有软弱一刻。

    “回家去休息。”

    冠璋伏在他身上不愿走。

    “这双肩膀真不易找。”

    “你有寻找吗?你只看到权与利。”

    “志厚,你对我可有一点点感觉?”

    志厚想一想,“你是人才中人才,你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那人一定会接受你讨好,你的计划详尽jīng密,实践起来,毫无机漏。”

    “你没把我当一个女人。”

    志厚看着她,“好回家了。”

第七章

    冠璋还想赖着不走。

    就在这时,忽然之间轰一声,走廊底传出响亮的音乐与歌声——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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