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坚,恭喜你,越来越粗俗了。”
“社会如此,风气如此,你与众不同,你自己吃苦。”
“祝贺你带领cháo流。”
“志厚,尽管拿我出气好了,成珊说那人姓方。是一名工程师,在加拿大有公司,他做中介带队,回流参与三峡工程,听上去都觉英姿飒飒,你说可是?”
承坚用激将法。
“他可知成珊是法医?”
“他开玩笑说成珊冰箱里随时放有证物,喏,就搁在牛奶与水果旁边。]
真好胆色。
“今晚有同事生日,不如到梅子酒吧喝一杯。”
“我不去那种地方,人叠人,一旦火警,数百具焦尸。”
“你说完没有?”
“完了。”
志厚双腿发软,完了,已经有新人。
成珊铁起了心,复合再也无望。
他默默忍受打击,自觉心qíng跌至谷底。
临下班时,一个俏丽的女同事探头进来,她笑容可掬“稍后梅子酒吧见”
做生日的一定是她了。
“几岁了?”志厚脱口问。
“已足二十一岁了”略有感慨,但十分愉快。
“生日快乐。”
他一人逛街,走进珠宝店。售货员立刻迎上来;见他生面,不过像是愿意花钱的样子,立刻推介许多年轻女子用的饰物。
“银手镯耳环都是新货,甚受欢迎,有我们的名牌标志,但售价合理。
志厚笑笑,名大欺客,真会做生意,付了钱,还要替他们把名字背在身上做广告,岂有此理。
他挑了一款银手链。
“真好眼光,以后,小垂饰可一件件加上去。”
志厚忽然想起小理诗。
“我要两份。”
“啊。售货员笑了,当然不便多问,立刻去包礼物。
另一位店员走近,“周先生还想看什么?这边是我们的钻婚指环。”
志厚黯然。
他付款离去。
脚步一直走到梅子酒吧。
那地方极受年轻人欢迎,晚晚人山人海,据说他们就是喜欢肩碰肩的感觉,饮品来了,需立刻付钱,以免人多赖账。
志厚看到生辰女,送上礼物,本来想走,她递来一杯苦艾酒。
苦艾,正合志厚心意,一饮而尽,酒到愁肠,起了化学作用,他挤到一个角落坐下,松口气。
这地方令他想起大学附近的酒吧。
他叹口气,正想站起,承坚看见了他,走过来。
“克瑶在那边。”
“谁?”
“你表妹王克瑶,是你请她来?”
“也许,她也听说梅子是个好地方。”
志厚说“我去找她。”
这也是他见一见她的时候了。
周志厚取过承坚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承坚说:“克瑶在那边唱歌。”
那边十来个人客正在大合唱。
几乎人人荒腔走音,大声喧哗,歌不成歌,但胜在热烈高兴,他们跟着电子风琴拍子喊出来——
“我的热qíng
好比一把火
燃烧了整个沙漠”
把尾音拖得老长,非常滑稽,非常忘形。
厚在热qíng沙漠队伍里寻找王克瑶,却不见伊人。
是,他并没有见过她,不过真的看到,他会认出她,据众人形容,她是一个神qíng寂寥的美女。
在场有许多豪放的漂亮女郎,但都不是王克瑶。
志厚一边找一边唱,空肚,很快觉得晕陶陶,舒服轻松。
承坚在对面向他喊“喂,志厚,她到洗手间去了。”
志厚又走到女卫生间门口等。
每一个出来的女子都朝他笑。
志厚不介意做一次傻瓜,一边等一边喝。
不知过了多久,罗承坚又叫他:“志厚,克瑶在这里了。”
志厚想朝他走过去,但是力不从心,他愉快地醉倒在地。
没有吐,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睡着。
罗承坚叫同事把他抬回家。
他们都觉得周志厚今日好高兴。
志厚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星期天,不用上班。
他左边太阳xué隐隐地痛,这种痛最要命,痛不死你,可是又每一分钟在痛,不能做事,不能思想。
他蹦跳走到厨房,看见一大杯鲜红蓄茄汁。
杯子下有宇条:“不能喝就不要拚命喝,蕃茄汁是鲜榨,混柠檬汁,请一口喝下,可治宿醉,瑶。”
志厚苦笑,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尽。
一旁放着他的外套、领带,以及送给理诗的浅蓝色小小礼盒。
一切都没有失去。
除出周志厚的jīng魂,仿佛还留在梅子酒吧一边唱热qíng的沙漠一边喝苦艾酒,那种堕落的地方真不能去。
志厚用手托着头。
他小心翼翼取过字条,把它们都收在一只信封内。
将来,待克瑶五十岁生日,他会把这些字条连同礼物送还给她。
昨晚,如果少喝几杯,便可以看到克瑶。
但是,到了酒吧不喝酒,又为什么。
克瑶就在邻室,想要见她也容易,走到走廊那头,敲敲门,她如果应门,就能见面。
不过,志厚仍不愿无故骚扰她。
志厚把克瑶的便条收好。
结婚前夕,这些珍藏都得放弃的吧,所以老牌王老五都不想再结婚。
志厚淋浴出门。
仍然只得理诗与他一起跑步。
他不出声,运动使他全神贯注发挥体能,跑毕,满身是汗,像是出尽一口鸟气。
他把礼物送给理诗。
她十分高兴:“不过,学校不准学生配戴首饰。”
“校规严格是好事,功课尚可应付?”
“最近学写新闻摘要,我自国家地理杂志取材,写了一篇关于地雷的短文,原来世上约七十个国家土地埋着一千万枚地雷,一触即发,滥伤无辜,每年有二万人中伏受伤,百分之二十是儿童。”
“可怕!”
“是呀,我们只需要担心测验,不应抱怨。”
志厚很佩服这个小大人,是,他周志厚只需应付失恋,也不应太抱怨。
理诗上学去,志厚到对门按铃,任南施来开门,他微笑问:“仍为他人不适当行为羞愧?”
任南施轻轻说:“理诗很喜欢你送的礼物,她说别人总送她玩具音响图书之类,只有你把她当女孩子,不是儿童。”
志厚点头。
“志厚,你真细心。”
成珊就是嫌他这个:心细如尘,多愁善感,几乎像个女人。
“你几时出来?”
“执志厚,我同你,还是维持距离的好,你说是不是?”
志厚笑,“我明白,我尊重你的意愿,天气那么好,来,出去喝杯茶,我们保持距离,分开两张桌子坐。”
南施啼笑皆非,不知怎地,鼓起勇气,与他出门。
他们在小茶室坐下,分别坐两张双人位,斜对面,说话不用提高声音也可听见。
志厚揶揄说:“这样,人家看见,也不会误会。”
任南施只得微笑。
志厚说:“我也不合群,在都会住了这么久,不赌马,不看球赛,不搓牌,星期日不往粤式茶楼,从未炒卖楼宇、股票、人qíng,同白活一样,也不属于任何团体、集会、会所、成珊说我是怪人。”
“成珊是你女友?”
“前任女友,分开很久了。”
“你另有选择,不算奇怪。”
“谢谢你,我的工作对我来说已是娱乐,我很满足。”
南施说:“今天不用办公?”
“我的工作时间比较有弹xing。”
“那么请大驾光临,到敝店来看看,请多指教。”
志厚很高兴得到这个邀请。
原来任氏家具店十分jīng致,开在大酒店商场内,专售中式古董家具,看得出生意不错,客人络绎不绝。
志厚不大懂,脱口问:“花梨木即玫瑰木?明式最名贵?”
南施笑答:“说得不错,但小店只售仿古家具,价廉物美。”
志厚一点也看不出,不辩真伪。
任何生活细节,如要钻研都是一辈子的学问。
“我有得力伙伴帮忙,故此不大cao劳。”
但是任南施到了店里,也判若两人,她变得jīng灵、慡磊,与在家的无奈柔弱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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