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不会是太寂寞了?还是真如奴仆间所传出的耳语,没有亲人的她因为移qíng作用,将小豆子视为自己的弟弟、当家人般爱护了?
或许吧。小豆子虽呆呆愣愣,却有一双纯真憨厚的眼神,那双gān净的眼眸在这藏污纳垢、尔虞我诈的皇宫内十分难得,因此每次见到他,她便觉得自己并没那么孤单,这个地方也没那么难待了。
她轻叹一声,将手边的事完成后,起身离开。
片刻之后,她来到位于皇宫最偏僻的仆役楼,一个在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来到这里,奴仆丫鬟们看见了莫不急着行礼,眼里更有许多的羡慕。
她脚步未歇的往柴房走去,拜小豆子之赐,这占地不小的仆役楼,现在她已相当熟悉。
甫走进昏暗的柴房,她就看到墙角摆着一盏小烛台,烛台下方,小豆子已倒头睡在木柴间,看来相当疲累,脸上还沾染到他所写的字迹,因为他的脸竟是贴在纸上睡的。
但即使睡着了,他那八字眉也倒挂着,看来很忧愁。
苏妍恩走近他,蹲下身子伸手轻拍他的肩,“小豆子?小豆子?”
他睁开惺忪的眼眸,像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可在定睛看清楚是谁蹲在他身前时,他顿时吓醒,急忙坐起身来,“苏、苏姑姑?怎、怎么来这里?”他慌乱的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仍在柴房里。
她摇摇头,伸手拿下贴着他脸庞的纸,“你回房去睡吧。”
“可是我……我想……想写字。我要做很多事……忙得四肢酸痛也没关系,但……但回到房里后,拿起笔、很专心的写就心qíng好,不过……就是写得不好……小李子觉得我该睡觉,不要把时间làng费在没有、没有意义的事qíng上面。”说着说着,他眼眶都红了。
她沉沉的吸了口长气,知道这阵子他之所以得四处躲着读书、写字,全是因为他太上进,就连茅厕都躲进去过。
然而,就她侧面得知,那些人也不全是觉得被他吵到,而是他在这方面的“天分”太可怕,他们才要他别làng费时间。
下意识的,她的目光移到刚刚顺手放在一旁的纸张——
唉,即使是墨汁糊了,仍看得出来又是鬼画符……
苏妍恩柳眉一皱。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在某方面是颇不开窍的,就她所知,他只要一逮到空闲就练习写名字,而且“龙陨奇”这三个字明明是她教的,他写来却让她很陌生,有看没有懂。
“我……我又……写错了?”小豆子吞了口口水,几乎是看到她蹙眉的表qíng,他就能猜到了。
她没说话,只是拿起毛笔,在他的字旁边重新写上他的名字。
不是少一撇就是多一杠,还有左右不分以及歪七扭八……他不得不沮丧的低下头,总共也只有三个字,他还以为自己记起来、学会了呢。
“名字不会写有什么关系?记得它便行了。”苏妍恩沉静的眼眸悄悄浮现一丝温柔,安慰他道。
他一脸困窘,“我、我在识字这方面……特别、特别笨拙,很担心、很担心天天被叫小豆子叫久了……叫久了,真的会忘了、忘了自己的名字,天天写上一遍、认了字,至少不会忘啊。”
她不知道他会这么害怕忘记自己的名字,事实上,进宫时年纪愈小的太监或宫女,几年过去,有的确实连自己的本名都忘了。
至于她自己,能识字、记得自己的名又如何?她在做的事跟jì院老鸨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幸好她还有另一件坚持在做的事,只希望结果会是好的。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头,“那你就一个字一个字的练习吧。还有,私下只有我跟你相处时,我会喊你的全名,让你不至于忘记你的名字,你别担心了。”
他胸口一暖,眼眶再泛泪光,“谢谢苏……苏姑姑……我来世一定——”
苏妍恩打断他的话,神qíng一凛,“龙陨奇,男儿有泪不轻弹,把眼泪给我眨回去!”
他愣了下,一脸发窘,但仍顺从的眨回泪水,那模样不似十五岁的少年,倒是比较像七、八岁的小男孩,纯稚得很可爱。
她不得不忍住莞尔的笑意,努力板起脸道:“整理整理,快回去睡吧。”
“是。”他露出无邪的笑颜,着手收拾纸张跟笔墨。
四
她走出柴房后,找人将管理住宿的老太监找来,jiāo代一些话、给了银两,便先行离去了。
“苏姑姑对这颗小豆子真是好,还安排给他一人住宿,这下不知道又要让多少奴才羡慕死了……”就连他自己,也很嫉妒呢。
苏妍恩离开仆役院,没有往自己独居的海棠阁去,而是往西走,经过一个又一个亭台楼阁,小心的闪身进入一处峻峭的假山群后,她屏气凝神,静待好一会儿,确定附近没有任何气息,才一个纵身翻身进入矮墙内。
殊不知,另外也有一名黑衣人,以行云流水般的高乘轻功一路尾随在她身后,跟着她进到矮墙后方。
这里其实是“圻雨殿”,不只四周有禁卫军定时巡逻,也是当朝太子源峻的居所。
因为源峻对父皇太敢直言,又对太后奶奶豢养男宠一事多所批判,所以温文儒雅、甚有主见的他,便落到成了禁脔的下场,即使皇后在这三年间一再的向皇上、太后请求赦免爱子也是枉然,最后终于受不了在年初时抑郁仰药而亡。
苏妍恩几个身形轻掠避开殿内奴仆后,很快的进到内苑寝宫。
荧荧烛火前,相貌俊秀的源峻正坐在桌后翻阅书籍,原本低落的qíng绪在看到她走进来后,眼睛瞬间为之一亮,“你来了。”
她朝他屈膝行礼,不意外又感受到他炽热的眼神,但她只是淡淡的转头,看了摆放在一旁的晚膳一眼,“太子又没有用餐?”
“怎么会有胃口?我被囚禁在这里已有三年,男人的自尊早被打击殆尽,若不是还有你……”他深深的凝睇她,眸中有着掩饰不了的热烈qíng感。
她却一脸正色的说:“我只是送讯息的人,太子要感谢的该是在外面为太子未来奔走的人。”
源峻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我知道。”此刻的他没有资格爱她,这也是他在夜深人静时,每每想起就感到窝囊不已的事,他是天子,是未来的君王,却连爱一个女人的权力都没有。
苏妍恩从袖里掏出一个信封jiāo给他,“这是外面送来的消息,请太子过目。”
他立即接手打开一看,而后望向她,“最近,多如雨后chūn笋的刺客组织又多了一个‘蓝月’,我们的人得到消息,已有该组织的人混进宫来,目的不明,要你我多加小心。”
“我明白,我会注意的,也会立刻送信给我义兄的人代为查询,请太子自己要小心。”
“多陪我一会儿。”从她的话听出她要离开了,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一手也在同时拉住她的手。
美丽又难驯服的苏妍恩,个xing冰冷不喜jiāo际,都有许多王公贵族在她身边围绕着,但他们都入不了她的眼,就连他这名太子也一样。
可他比他们多了解她几分,知道难以接近的她,其实有着江湖儿女的正义与豪气,所以才愿意以身涉险,成为他对宫外联络的窗口,为他日后承继帝位铺路。
不过,甚有原则的她从不让她的义兄曝光,即使他有意让她义兄与在外拥护他的太子帮同盟共事,她也拒绝了。
“折雨殿是禁区,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她神态恭谨的说,没有挣脱他的手,但在她眼里,也看不到他想看到的倾心或qíng愫。
他压抑失落,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手,“好吧,你送信时务必要小心。”
窗外,一路尾随她的黑衣人在看到源峻拉住她的手时,原本平静无波的黑眸立即迸出冷光,直到此刻,那道冷光才又渐渐消失。
苏妍恩点点头,目光又看,向那一桌凉掉的菜肴,“也请太子为大家保重自己的身体。”
源峻苦笑的承诺,“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再弄热那些饭菜,努力的香下去。”
她再点一下头,随即飞身离开这里,另外一个黑色身影也紧紧跟随。
那人的眼神紧盯着她,他没想到她的功夫还真不赖,只不过仍差了不少人一大截,包括他,还有在他身后的男外两名黑衣人。
令人棘手的是,那两名黑衣人也很熟悉宫中地形,一会儿就跟着他们回到海棠阁,只是身为几人当中武功最高的他,很清楚自己得出手救人了。
苏妍恩几乎是一进入自己的房间,连烛火都未点燃就陡然感觉到黑影笼置,下一刻,她迅速转身,竟见一个高大的身躯就伫立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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